番外一

平生第一次奢侈一把坐商务舱的宁微, 看着坐在前面的布鲁斯·韦恩与管家侠阿尔弗雷德, 以及坐在旁边的宁琉女士, 一时之间只能瑟瑟发抖。

当初如果要问宁微“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她肯定是选“我都喜欢”, 但是如果说“是更怕爸爸还是更怕妈妈”，她绝对会斩钉截铁地说“我怕姑姑。”

宁琉是个好姑姑，仅限于学前。带着宁微到处跑着旅游玩还做实验逗她以后选理科, 然而等到宁微上了小学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做死亡。

逢年过节送教材这种事儿也就宁琉干得出来, 对此宁微身经百战并且以牙还牙，并且在出国的时候款款把自己所有的笔记和教材打包全部扎一块儿送给了孔克南小表弟。

美其名曰，母债子偿。

然而宁琉却很高兴, 还夸了宁微一句“重复利用很好”，弄得宁微愈加嚣张, 逢年过节不忘淘宝一套苏省卷子给沪市的孔克南快递过去。

从此以后，两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送题目我送辅导, 逢年过节决不落下，甚至来不及还会有超人快递飞家门口。

然而始作俑者则是悄悄咪咪地隐藏了起来，还教导自己的孙子外孙女别和他们爹妈学, 顺手又给某混血小姑娘送了一份教科书。

“美国的基础教育烂透了，先把这一千道四则运算做完, 去吧。”

身为一个富二代从来没有做过富二代应该做的事情甚至还被刘宵月可怜, 宁微觉得归根究底就是宁琉“小孩子应该努力学习”观念的错。

至于现在？

瞥了一眼和她一样小学生坐姿的迪克, 宁微看着阿尔弗雷德和宁琉女士换了个作为和布鲁斯坐在一起仿佛亲家见面一样的场景, 总算是松了口气，歪在飞机位子上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

“除了自行车和地铁，我一切交通工具都会困。”

宁微把头靠在了迪克的肩膀上，睡眼惺忪地开口：“要不是见到我姑，我早就睡死过去了。”

“你以前一个人来美国也是？”

“嗯，反正飞机上安全嘛。对了，给你看我的眼罩。”

抽出提前拿出来的眼罩，上面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吃饭叫我”还附赠一行英文翻译，迪克看到直接笑了出来：“很不错。”

“以前我都是坐后面。”

往后面的经济舱努了努嘴，宁微伸展了下自己的大长腿，觉得空间大就是好：“结果刚想奢侈一把就遇到了这个。”

“对你来说是奢侈，对布鲁斯而言。”

迪克沉痛地开口：“是节俭。”

“……”

宁微觉得自己竟然无法反驳，索性眼罩一拉靠在男朋友身上睡死过去。十五个小时之后，下任外交部打工仔与她的男朋友超级英雄夜翼先生，领着勤俭持家布鲁斯与他的管家侠来到了准儿媳妇的家。

蝙蝠侠同志看着宁家还住在自家开发的小区里，差点没噎着。

“我记得，宁氏应该没这么……”

“我们节俭。”

“不，我是说我上回来的时候，应该没这么……节俭。”

“布鲁斯，你上次去的是我表哥家，和我家又不一样。”

宁微一脸诧异地看着布鲁斯，想到陈冠江老家那和园林一样的装修摸了摸下巴，看着自家就光秃秃的别墅，觉得确实输了：“这么一想我家确实高攀了？不过布鲁斯，你要知道开发商老板住在自家小区里真不多，这会让我们小区房价飙升。而且又是学区房，再加上绿化覆盖面积广，我们也是住在高档小区里的好么。”

老板都住在小区里，当然是质量过硬。要知道当年宁微迷失在自家小区里的花园，都有主动的老先生老太太带着和蔼笑容把自己送回家。与此同时交换条件也是惨烈的，等大了一点，她就开始在这些老先生老太太家补课。

真是凄凉到极点。

“没有这回事。”

迪克不满地瞥了一眼蝙蝠侠先生，在对方一脸无辜的表情里敲了门：“不是每一家都有城堡的，布鲁斯。”

“说到城堡我倒是想起来了，要放以前，我就是天鹅堡级别。”

想到曾经迪克对自己的戏称，宁微轻咳一声，听着自家家里宁妈怒吼“连开门密码都不记得了宁微你干什么吃的还数学系呢读书都读傻了”附赠嫌弃表情开门，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妈，不是谁家都能做到把密码盘装反的。”

戴上同声翻译的布鲁斯视线飘向了宁微家的密码锁，看着倒装的密码盘再看了一眼瞬间换成微笑的宁妈，莫名觉得这辈子可能最难的一桩生意就在这儿了。

他真是赞同陈元河和他说的那句话，儿女都是债。

·

俗话说得好，傻女婿上门，丈母娘越看越喜欢，岳父大人的话……

“你真的确定？布鲁斯，你儿子真没瞎？”

“……”

说实话，也不一定会勃然大怒，可能反而会怀疑对方的视力有问题。

并不是宁爸说什么，他能不知道自家女儿么，虽然很后悔当年没有按照富二代模板让宁微见识多一点，什么自己养一匹马给一只熊猫取名字有私人飞机。结果现在就导致宁微成了一个“出门好麻烦我还不如在家看动画/电影/电视剧”，或者给手游充钱买塑料小人沉迷二次元的死宅。

又咸又不爱社交，他都想着女儿不婚，她一个人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你未免也过于担忧了，宁先生。”

“不，是真的。我这辈子就一个女儿啊。”

来了来了，老父亲的痛苦。布鲁斯刚打起精神，就听到宁微似乎是下楼倒牛奶，手里拿着杯子还咸咸地插了句话：“我爹的意思呢，就是你们要多加钱。”

宁爸抬头看着楼梯上挂着的宁微从八岁到十六岁的艺术照，再看看如今拿着牛奶的女儿默默地抚上了心口，觉得自己才是要多加钱的那个。

要知道宁家夫妻俩就没指望过自家女儿会嫁出去，毕竟宁微是个十六岁就放言“实在不行我找个〇子库给你们生一个”的奇少女。真的领回来了一个还是熟人家儿子，夫妻俩总觉得宁微是啃了窝边草的兔子。

对上管家侠和布鲁斯两个人复杂的目光，宁爸看着挑眉微笑到家就放肆整个一窝里横的女儿，举起手里的东西默默开口：“这是你的照片集，一起来看看？”

“爸爸我错了！我这就去一趟派出所换身份证！”

宁微回到国内事情就多了，不想迪克要见家长也不像布鲁斯和管家侠去和不可说部门商谈，她要到处办各种手续签证拍一寸二寸照片忙的头都快秃了。

“我的梦想就是以后在大使馆旁边开家店，一块钱寄包十块钱放箱子，月入一万不是吹的。”

头疼地收回自己工作签和外交签两用的签证，宁微赶去不可说部门留信息DNA指纹虹膜，等排队的时候蹲在一边和工作人员小姐姐胡吹乱侃：“对了我问下，如果我这样了，还能和外国人领结婚证么？”

“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说起来，结婚证的九块钱比改国籍的250便宜多了，就是你外交部的和外国人结婚，要审批。”

“批过了呢？”

“人没跟着来？要跟着来的话我顺手帮你们记个档。”

宁微噎了一下，默默扭头：“人不在那能记么？”

同事姐姐诡异地瞥了宁微一眼，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宁微啊，看在我们之后是同僚的份上，你不是骗婚吧？”

姐姐你知道的太多了。

实际上宁微也不是……嗯，也不是说想要结婚，只不过回国之后她就觉得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忍不住放肆，周边全是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语言简直让她觉得自己这条地头蛇能化龙了。

然而等东西材料弄得差不多了回到家，看着混迹在小区广场舞人群中的管家侠，和旁边给自己补上下五千年顺带还让自己学习了一把甲骨文的老先生相谈甚欢的布鲁斯，以及认认真真和老妈散步的老爹……

宁微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刚想开口就感觉到换好衣服的老妈一把抓住自己的手，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你回来啦？”

“回，回来了，太后您有啥事，直接说。”

“那走吧，给我锻炼去。”

为什么他们可以跳广场舞，而我要握着小区双杠和一群小学初中生一起学如何做双杠支撑摆动？

宁微震惊的看着在双杠上各种翻滚的小少年少女们，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瞎了。她多年没回国，这年头华国全民健身，已经到了这种高水平了么！

“微微，从美国回来啦？”

“赵老师好，对，回来了。”

听到深入骨髓的熟悉声音从背后传来，宁微下意识立正站好，看着和蔼可亲的老先生和旁边的男朋友嘴角一抽，笑得格外心虚：“您身体还好么？”

“嗯，谈恋爱啦，小伙子人不错，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结婚准备在美国还是在国内？还是都办一场？要在国内的话我家嫒嫒还有一套头面，送你戴着玩。”

“不用了！！！”

“哎哟又不值几个钱。那这样，送你两个……看你胳膊细带镯子不好看，回头我让嫒嫒挑两根簪给你添妆，就这么定了。”

不！我要是收了这个添妆我会不会违法！您家的东西那可全部都是文物！

“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就是我补课老师要送我两件和美国历史差不多长的首饰。”

送自家补课老师和恩爱老伴去跳广场交际舞，宁微在回家的路上面色灰败，看着迪克咬牙：“要真到我手里，我觉得过两天就要上交国家。”

“等等Vivi，什么叫‘和美国历史差不多长’？”

“……”

“……”

“对不起，我不该侮辱美国。”

迪克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回国之后比在美国活泼一百倍的姑娘，伸手轻轻帮她把散落的发丝勾到了耳朵后面：“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为什么？我又不是背井离乡，从今以后村里的人再也没喝上一口井水。”

没忍住玩了个梗，宁微笑了起来：“你信不信，第三天我妈就想赶我回美国。”

“为什么？”

第三天，迪克听着宁妈怒吼“宁微你长的什么脑子干湿垃圾都不分类，自己蹲学术垃圾桶里让南南把你运美国去算了”的声音，默默扭头。

好的，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