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

午餐时间，林雏被两个朋友一左一右吵到精神衰弱。

“小雏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和他当一次银幕情侣也好啊！”路文佳把鸡腿夹到林雏盘子里。

“银幕？哪来的银幕……”林雏把鸡腿给她夹了回去。

“路文佳你死心吧，你比小雏还矮，他想和你对戏得弯、下、腰。”段轶轶一字一顿地说。

“段轶轶你这是求人的语气嘛你自己听听。”林雏夹走了她菜里的肉。

“我的要求并不高，演不成情人我还可以演他妈妈！”

“那你好变态哦。”

女生这边是供不应求，男生那边则是供大于求。

贺凌风好不容易说动了米一粟和赵程昊，这俩人还不情不愿的。毕竟谁都不想为了莎翁诘屈聱牙的台词牺牲本就不大的脑容量，有奖金也不行。

放学前贺凌风和林雏打探对方的工作进度，看到大家都是一无所获顿时欣慰了很多，

“明天再说吧。”

“嗯，明天再想。”

就这样一周已经过半，角色分配问题还没解决，申请的服装经费居然先到了。

林雏把钱捂在胸口：“我好想携款潜逃啊。”

林鸿笑了，“财迷！瞧你那没出息样，为了这点钱至于吗？你是没钱花了吗，要不要我……”林鸿说着掏出钱包。

“不用不用，我是财迷又不是乞丐。”

“行行行，你不是。”林鸿还是抽了一张鲜红的塞到她口袋里，“期中考得不错，奖励你的。”她没说谢谢也没说拒绝，林鸿借口有人找就离开了。

林雏默默把口袋里的钱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女生们的热情渐渐冷却了，因为她们发现欧菲丽亚和哈姆雷特并没有什么浪漫情节。

周四放学，贺凌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要把人物定下来！

林鸿打完球回来锁门，一进屋就看见愁云惨淡的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废物们，还没选出人来啊？”

“男生不够用，女生用不了……”

“女的现在也不够了。”段轶轶举手回答道。

“就非得男的演男的女的演女的吗？”林鸿灌了半瓶水，在林雏对面坐下。

旁边的贺凌风看他一身的汗，嫌弃的不行，带着凳子往右挪了挪，被林鸿一脚踩住。

“让女生来演几个男生角色也想过，但是这么预演了一下发现太乱了。”

“本来全英文台词就够那啥的了，再一乱那成什么了……”

“到时候我们上去稀里糊涂演一通，观众看得云里雾里稀稀拉拉鼓个掌……光想想就尴尬，我都没有排练的劲了。”

“别呀同学们，想办法啊，为了奖金！”林雏还记挂着奖金。其他人却没搭她这个茬。

贺凌风按了按眼框，一句“要不大家周末再想想办法”呼之欲出。

“干脆全员性转好了。”林鸿翘着凳子随意地说，周围的人全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他。

“什么意思？”贺凌风的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原本悬空的两根椅子腿落地了。

“哎哎哎，我就随口一说啊。”林鸿做出投降的姿势，“是你们说男生不够用，女生用不了，那干脆大家都反串吧。”

“全都反串？全都……就是男的演女的，女的演男的？”

“对喽。”

“乱到极致就有了秩序，我觉得可以！”

“不是......这也不好看啊！”赵程昊打断了林雏，“你们女生个子不够，站在台上没气势啊。”

“轶轶177，穿上鞋和你差多少？”被点名的女生示威似的挺直腰杆。

“你们女生反串男的还好，你说我这样的能反串谁？”赵程昊自暴自弃，抓起假发往头上一扣，“哎，诸位您请看我，我这样的，任谁能看着我不笑场呢！”这金色大波浪卷儿假发是段轶轶从家带来的，是她玩cosplay的道具。

米一粟和林雏在他对面第一个笑得不能自已。贺凌风歪头一看赶紧给他摘下来了，“我的天，不忍直视啊。”就体委那又黑又糙的脸皮配上一双细长的眼睛，能有多磕碜也不足为奇了。

贺凌风把假发拿下来，在手里把玩着，忽然陷入沉思。

“你别笑，我还算长得可以的呢，不信你给米一粟戴上。”

林雏揉了揉笑僵的脸颊，“还是算了。”

林鸿成功搅乱军心，在一旁偷着乐。

“你拉到吧，咱俩这是各有各的丑。”米一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要我说其实这不都不算什么，不就俩女角？咱找好看的演就行啦。”

“谁好看？”

米一粟没说话，表情夸张地瞟了林鸿一眼，众人心领神会，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林鸿。

林鸿正神游呢，被人盯的心里一毛，觉得大事不好下意识就想跑，一条腿都已经跨出去了——

“按住按住！”林雏隔着桌子把他胳膊按在桌子上。

赵程昊利落地把他箍在椅子上，米一粟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段轶轶默默起身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贺凌风把手里的假发转了个圈，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对不住了。”

“我操／你们想干什么……”米一粟没等他喊完就捂住了他的嘴。

“只是一个尝试，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说什么？”被米一粟捂着，林鸿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别碰老子，操／你妈，滚。”林雏一摊手，“别管他，带上看看。”

贺凌风表情庄重的把假发扣在了林鸿头上，可是刘海太长挡住了眼睛看不出什么效果。

贺凌风稍稍调整了一下，眼睛露出来的一瞬间，众人爆发出整齐的惊叹，“哇——”

还挺好看呢！

林鸿的眼睛非常漂亮，打眼一看就能抓住人心的那种，细看之下，他弯弯翘翘的眼梢上还勾着一颗浅浅的褐色小痣。这个不对称的点睛之笔，如果不曾注意到还好，一旦注意到了视线就总想缠在那多看一会儿。贺凌风和他对视着，忽然觉得他可怜兮兮的。再加上他现在这个说也说不了、动也动不了的姿势，只能瞪着眼睛示意“你放开我”。贺凌风心一软，赶紧让众人撒手了。

林鸿站起来第一件事是给米一粟和赵程昊一人一拳。

“林哥，你要是个姑娘多好啊！”赵程昊挨了打还没心没肺地感叹。

“真的哥，真好看，你要是个姑娘指定比林雏还好看呢！”米一粟早就被揍皮实了，不怕了。

“操，闭嘴！”

“那个，你考虑……”贺凌风试探着问。

“滚！没门！”林鸿抓起包夺门而出，林雏紧跟着追出去，“我去搞定他，你负责召集女生分配角色！”

贺凌风对她比了个OK。

“哥，你就从了我们吧！”林雏拽住他的袖子，使出来小时候打架撒泼的劲儿，不顾形象地往地上坠企图把林鸿固定在原地。林鸿当然不吃这一套，就这么硬拖着她走了一会儿，丝毫不惧路人诧异的目光。最后他忍无可忍，使出一招金蝉脱壳把校服外套直接给了林雏，“给我洗洗，我谢谢你！”

眼看路口的绿灯只剩三秒，林鸿赶紧跑，但还是没过去。车流虽然不多，但他怕不知轻重的林雏冒冒失失再擦着碰着的，就在路口停下了。

“抓到了！”林雏学聪明了，抱住他一条胳膊。

“免谈，让我演是不可能的。”

“哥，求你了。”林雏声音都软了几个度。

已经做好接受她狂轰滥炸般威胁的准备了，却没料到她撒起了娇——但林鸿还真就吃这一套。见惯了她撒泼耍赖的样子，偶尔这么来一下，才真让人有点有妹妹的感觉了。

“没门。”

林雏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就当帮我们一个小忙，你最好了，这个点子也是你想出来的啊。”

我想出来的，没想到能把自己坑进去啊！林鸿看了她一眼，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让人不忍拒绝啊，“……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说！”林雏两眼放光了。

“让我上可以，贺凌风必须也上！”

回到家林雏赶紧向贺凌风汇报：

“他答应了，但是你得和他一起穿女装。”

“行啊，反正有他在……我估计没人会看我。”

“太好啦！”

林雏就知道贺凌风为人随和也没什么包袱，所以他能答应自己也不意外。但是林鸿能答应真的出乎她意料了，开学这俩月林鸿好像不大一样了，以前他总是专注于自己的小团体，喜欢在一小撮崇拜者里呼风唤雨。自从进了高中，他没有拉帮结派，反倒有点融入高中生活了。

最后的演出很顺利，男女置换这个想法赢得了一片好评，六班的话剧《哈姆雷特》成为了此次艺术节最大的亮点，校方大大方方给了五百块的奖金。

两位的女装都很惊艳，谢幕后同学们争着来后台看，“那个扮相比贺凌风还好看的男生是谁？”

“操，要是以后在路上有谁提起我先说穿裙子这事我就把你们都杀了！”林鸿看着贺凌风笑就生气，“笑个屁，我先杀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贺凌风第一次见林鸿这样的人，他的性格你一个词根本概括不过来。

他就仿佛天上的流云一般，随心所欲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总是没个定数。

你说他脾气臭吧，他该认错的时候也知道服软，明明也在乎却装得满不在乎，就像这次得了第一名他也是开心的，但仍旧摆着一张臭脸，还说什么要杀了你。

“我怎么？”林鸿的头发乱乱的摘下假发还没来得及梳，他一边穿裤子一边梗着脖子追问贺凌风，“我怎么，你想说什么？”

贺凌风随口说道：“你怎么和个小狮子一样？”

像小狮子一样到底是什么样贺凌风也说不准，他的本意是想说林鸿像猫一样难以琢磨，但战斗力肯定比猫强，那就应该是同属猫科动物的狮子了吧，倒也不是庄严的狮王，而是一只年幼的还非常调皮的小狮子。

“什么意思？”林鸿的表情由凶狠转向不解，变化太快让贺凌风忍不住伸手揉搓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

林鸿扑上来要报仇，贺凌风正在扣扣子，只能屈着胳膊和他抗衡。林鸿勒着他，俩人摔倒在试衣间的沙发上，然后开始尽情揉他的头发。

“说你错了，再也不敢了。”

“摸一下头你至于吗！”

“男人的头不能摸！”

“这什么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

“两位哥真的太厉害了！”激动的米一粟急着进来道喜，想也不想推开门就往里冲，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倒吸小半口凉气，“哎呦不好意思哈……”又笑着退出去了。

后来他逢人便说：衣衫不整的班长和面色潮红的林哥在沙发上……

别人问他干啥呢，他不说了，可这越不说越让人浮想联翩。

“没干！什么也没干！林鸿你自己说！”贺凌风都快喊破音了。

这种不痛不痒的花边新闻林鸿才不在意，但是为了看贺凌风暴走的反应他便故作郁闷地一撑头，“行吧，你不想承认就算了。”

“我他妈……”

贺凌风开始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怪，骂人次数明显增多，情绪也不如以往稳定了。这是什么换季综合症吗？贺凌风揉着脑袋痛苦地想，秋天快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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