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道

林鸿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续上了白天发生的事，他亲了贺凌风一下，然后两人打了一架。醒来时心跳很快，他翻身觉得不对劲，伸手往下一摸——得，可是现在没有干那事的心情，林鸿给被子透了个缝，让凉气灌进来，希望那个不安分的部位可以自动冷却。

林鸿赖到九点半起床，昨天晚饭今天早饭都没吃，一阵头晕。

他怀疑自己病了，刚找出温度计量体温，就听见有人敲门。

“哥？”林雏看起来很紧张。

“怎么了？”林鸿打开门让她进来坐。

“你和班长打架了吗？”

“什么？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昨天没等我就自己跑了，我去问班长你怎么了，看他脸色也不太好。”

“他……他看着生气吗？”

“这倒没有，而且班长的话就算生气也不会让人看出来啊。”

林鸿点点头表示认同，林雏接着说：“反正他看起来怪怪的，我现在看你也怪怪的——你胳膊怎么了？”林雏指着他那条不自然地屈起的胳膊问。

“试表呢，我觉得我有点发烧。”

“生病早吃药啊，快过年了。”

“我最近……”林鸿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要是不找个人问问，总觉得不安心，“我最近总觉得心跳忽快忽慢地，有时候很有力，有时候又慢得好像要停了一样……”

“天，你这是心脏病的前兆啊！”

“呸呸呸，大过年的你少咒我！”其实他刚开始有这个反应时自己查过，也说是心脏病的前兆，建议就诊，如今从林雏嘴里说出来更有分量了。

“是熬夜熬的吧？生活没规律，昼夜颠倒，这病就这么来的啊！”

林鸿按了按胸口，“可能吧……”

“你搬过来吧，你来对面和我们一起住。”

这事林雏提过几次，都被林鸿拒绝了，今时今景下他有点动摇。

一个人的日子太难过，特别是在冬天，摸摸哪都是凉的。他不爱回家，屋里没人气还不如脏兮兮臭烘烘的网吧让人安心。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直到现在怀疑自己得病了，他才知道害怕。

他不想孤零零死在冬夜里，好久才被人发现。

“来吧，给你收拾间屋子，虽然不比这边自由，但保证让你一天三顿吃好饭！”

“……好。”林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真的！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我准备一下，后天……后天我搬过去。”

“我去给姥姥说，我们给你收拾屋子去！”林雏跑到门口又想起来，“温度计，大概可以了。”

林鸿抽出来一看，36.8，应该正常吧。

林鸿开始收拾要随身带着的东西。

当年能扔的都扔了，剩下母亲的书和几件她爱穿的衣服和首饰他舍不得，如今也不能带着了。他装了一行李箱，第二天一早搭上前往城郊的早班公交，来到了墓园。

“对不起，这回空手来了……你这边上的花太贵还不好看，我觉得不值当花那个钱，是吧？”

他拔了拔墓前的杂草，“杨梦女士……”觉得别扭，“妈，我明天就搬林雏家了，对不起了，你这些宝贝我没法往人家里带了，放你这吧。我没那么败家，首饰啥的我一会儿卖了去……”

“妈，您在天之灵保佑儿子无病无灾行嘛？我保证以后不熬夜作死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得心脏病啊……”他把东西整整齐齐绕着墓摆了一圈。

“对了，我交了个朋友……应该是朋友吧，反正我把他当朋友了……就跟他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老觉得要是能早几年认识他就好了。”林鸿说着说着笑起来，“啊，他叫贺凌风，我觉得他名字好酷啊是吧？他人也很帅，但是没我帅啦。他学习还很好，特别好。他人也很好，对我特别好……”林鸿抱着头，自言自语起来，“他怎么这么好啊……”

“你知道我最近想啥吗？”林鸿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他要是个姑娘就好了，要是个姑娘我肯定娶他！”

“你说我有毛病吧？那天他们给我数了一下，我初中谈过五个女朋友。五个啊妈，我自己都不知道居然这么多。”林鸿越说越激动，“关键是——我都没啥感觉，五个姑娘我没感觉啊，现在想让我朋友给我当老婆，我是不是有病？咱家有精神病史吗，我是不是疯了……”

“没疯也不远了，你看我就爱和自己说话……”林鸿突然停下来，四周张望了一下，“行了，来人了，一会儿早高峰该堵车了。我走了，你保佑我身体健康啊，要是方便的话顺道保佑一下我朋友……”

林鸿用手抹干净照片，“妈，新年快乐。”

回城的路上，林鸿听着歌，百无聊赖地刷新动态。贺凌风发了一张车票，一张窗外的景色，配字是“过年啦”。林鸿谨慎地点了个赞。

自从那天的事之后他和贺凌风还没说过话。他想探探贺凌风的态度，却不知如何开口，正经男孩谁闲得没事就爱找人聊天啊？

现在总算去了一头心事，林鸿终于可以专心想该怎么搭话了。想起还有实践报告，林鸿到家就开始写，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两百字。

小学生文笔不要紧，关键是自己写的，贵在真实！

第二天搬完家，林鸿又检查了五遍，确认没有错字，才敢给贺凌风发过去。

远在老家的贺凌风正遛狗呢，听见特别关心的提示音激动的差点把狗绳扔了。他哆哆嗦嗦拿出来，一眼看到了林鸿的小作文，“腊月二十五日，在班长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贺凌风蹲下，揉着狗头，读给狗听，狗不知是被他揉烦了还是听烦了，竟把头别到一边去，“壮壮啊，你说他怎么这么可爱呢！”贺凌风笑得合不拢嘴，碍于面子不能像狗一样躺下打个滚，只好揉搓狗毛发泄，“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贺凌风捧着狗头，真诚地问：“我回他什么好呢？”

贺凌风正想着，林鸿又发来一条，“这是我的实践报告。”

“我当然知道是实践报告啊你当我是傻的嘛，不然还能是什么！”

壮壮眼看着他没有一点要溜自己的意思，叼起狗绳决定自己走。这狗是贺凌风他爸训出来的，作为一条按照军犬标准训出来的德国牧羊犬，壮壮的自我管理意识很强。

“等等我，我先回他一句……”

林鸿等了五分钟，贺凌风终于回他了：

-晚了，我替你写了已经交上去了

好吧…

可这也看不出他态度如何啊，再想点什么？

林鸿左思右想，只回了俩字：谢啦

我怎么还语死早了呢，林鸿郁闷地想。

“这让我怎么接话呀！”贺凌风拍了张牵着狗的照片，给林鸿发了过去，

“我遛狗呢，你在干嘛？”

-好帅的狗啊

-比你帅

“？你再说，谁帅”

好胜心强的贺凌风立刻抱着狗头来了张合影。

林鸿总算放心了，贺凌风压根儿没在意那天的事。贺凌风发的照片正在加载，林鸿点开耐心等着，看到贺凌风一瞬间愣了一秒，然后迅速把手机锁屏。黑屏上映出他通红的耳朵，林鸿赶紧用手盖住，这人怎么没事给人发自拍啊！

林鸿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开照片保存了下来。

“看什么呢，笑这么荡漾？”林雏凑上来要看。

“黄图。”

本来想吓吓她，谁知林雏一听更兴奋了，“男的女的？”

“你他妈能不能有个姑娘样！”

“姑娘也分好多种嘛！”

“边儿去，不给看。”

“小气。”

“就小气。”

贺凌风那边等的有点急了，怎么不回我？是照片发早了嘛……

“狗真好，我也想养狗，可我只有一条金鱼。”林鸿拍了张金鱼给他发过去。

贺凌风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林鸿总算有点上道了，他牵着壮壮激动地小跑起来。

海风湿冷，兜在脸上让他有点闷。贺凌风非常开心，当朋友也好谈恋爱也罢，没有什么能比看着自己的殷勤终于收到一点回应更让人兴奋的了。

贺凌风松开绳子，壮壮冲出去惊跑了一片海鸥。

“不许咬小鸟啊壮壮！”贺凌风在后面边追边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