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元宵节一过寒假就正式结束了。

报道头天林鸿失眠了——也不算失眠，他是不敢睡，生怕梦里再看见点什么，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凌风了。睁着眼捱到六点钟，他起来买好了一家人的早饭，六点半就开始敲林雏的屋门。

“醒醒，都快八点了，上学第一天就想迟到吗？”

林雏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居然是林鸿在叫她，一个激灵就醒了。更衣洗漱在十分钟内搞定，扎头发的空儿往餐厅一瞧，林鸿在那气定神闲地玩着手机。

“给我装俩包子路上吃。”

“急什么......”

“不是你说要迟到了吗？”

“哦，我看错表啦。”

林雏歪头看表，七点还不到，“你故意的吧！”

林鸿一抬下巴，“快吃饭，少废话。”

包子是她最喜欢的白菜肉馅儿的，豆浆也是原味的不腻人，吃着热乎饭的林雏决定原谅林鸿的“看错表”。

“这么积极，急着看谁去啊？”林雏不怀好意地戳戳他，“心上人？”

“我俩就是普通朋友！”一听心上人仨字，林鸿拿手机的手不由得一哆嗦。

林雏很惊讶他今天居然没再否认，看来一个假期想通了不少嘛，“朋友？你可算了，人家邓欣都有点怕你……哥你真不能这样，喜欢人家呢就要表示出来，欺负人家这不算表示，你能不能成熟点？喜欢就要……”林雏自顾自地往下说，一抬头对上林鸿一脸迷茫的表情。

“关邓欣什么事？”他的反应太真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心上人不是邓欣？”林雏醍醐灌顶，“你心上人另有其人！”

“哎你别……”

“好啊，我就知道！”

“没……”

“你刚才说普通朋友，谁是你普通朋友？”

林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了，面对林雏兴奋的表情，他没有慌，只咬了下嘴唇，片刻的迟疑都没有，接着说：“哈哈哈……林雏你太蠢了，我诓你的你也信，哪有什么心上人？”

“别装了，你这才是骗我的。”林雏摇摇头，把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豪迈地开口了：“我肯定能把她揪出来！”

她这架势让林鸿有点害怕了，但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心上人嘛！贺凌风……那是朋友！林鸿，不要在林雏提到心上人的时候就自动联想他，不要在梦里那啥他，新学期先定这两个目标，一定可以做到！

林鸿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上一靠，“你随意，反正你不可能找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哼哼，我们走着瞧。”

这小妮子不是学会唬人了就是真的察觉到什么了……

“随便你。”林鸿一挑眉，“饱了？饱了上学去。”

一立春，天气竟然真的渐渐暖和起来了，看着枝头若隐若现的绿，林鸿觉得不可思议，春天什么时候来得这么痛快了？林雏也注意到了早春的迹象，喃喃自语道：“春天来了……大自然的动物们又要开始交配了……我哥也思春了，生物真奇妙啊。”

“滚！”

经她这么一说，林鸿意识到那个梦确实是在立春以后做的，难道只是我的身体感受到了自然的召唤，做了个春梦？一踏进校门，林鸿心里突然没那么别扭了，只是个春梦而已嘛，很正常，再说谁能肯定梦里那个人就是贺凌风呢？想到这，林鸿有了底气，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放心面对他吧，根本不是他在你梦里！林鸿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拥抱新学期了，他猛地推门，教室里的暖风扑了他一脸，贺凌风坐在窗边发呆，被窗帘袭击的一刻还很茫然。

贺凌风侧着头，安静优美得宛如希腊雕塑，即使在梦里也不能无端捏造出这样一个人呀，所以除了他还能是谁呢？林鸿底气不足地倚在门框上。

贺凌风好像听见了林鸿心里的叹息声一样，对着他笑了笑，“早啊。”

“早。”

林鸿非常喜欢他看到自己那一刻的神态变化，看不出喜怒的脸上突然有了情绪，好像他一直在等着，只为了这一刻的对视。

贺凌风起身把窗帘拢住，阳光顺着他又直又挺的鼻梁滑下，林鸿在他身后坐下，觉得那光落了自己一身。

经过了一学期的纠结，俩人的关系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互损打闹也都归于平常了，贺凌风习惯了林鸿那种不知轻重的亲近，决心把他当朋友对待不会再胡思乱想。

他们心照不宣地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不约而同地都不跨过，也绝口不提社会实践结束那天在储藏室里擦出的小火花。

三月二十七号一早，贺凌风桌上就堆满了礼物。他迟迟不出现，来送礼物的人却源源不断。

“这是干什么，表白还扎堆？”林鸿捻了一张摞在最顶上的卡片，粉红色爱心形状，不用看都知道想干什么。

“今天班长生日。”

这林鸿还真不知道，他小心翼翼把卡片放回原处，转身就碰上了贺凌风。

“哟？你来了，生日快乐。”

贺凌风站得有点近，林鸿不得已退了半步，撑住了桌角。

“谢谢。”贺凌风微微偏头，一只手越过他扶了扶桌上要掉下的东西。

“那个……我刚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林鸿低头蹭了蹭鼻子，“以后补上行嘛？”

“没事。”贺凌风拍拍他的肩，刻意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因为说得语气很奇怪，所以真话听着都像假的了。

林鸿装作很受用的样子，笑着捂住胸口，“你真好，亲一个嘛？”

贺凌风一吐舌头，“呕。”

“班长有人找！”门口的同学喊着，俩人一起往门口看去，短头发的女孩立刻躲到了墙后面。

贺凌风往门口走着，全班突然开始“哦——”的起哄。数赵程昊喊得最响，贺凌风比了个掐死他手势就出去了。

前排的同学拉住跟在贺凌风后面的林鸿，“人家表白呢，你干嘛去？”

“看戏。”林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一旁的两人。

“我、我是高一二十班的王雨馨，生日快乐。”女生说着递来礼物袋子。

“谢谢你，”贺凌风笑着道了谢，犹豫地接过礼物，“可是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呀。”

“不要紧，虽然你不知道我、但我，”女生小声说：“我喜欢你，我从初一就喜欢你了……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帮我送过作业......”

“我好像有点印象......”贺凌风低头做沉思状，“你就是我在楼梯上撞到的那个女孩吗？”

“你还记得？”

贺凌风笑笑，“记得。”他知道林鸿就在背后，好想看看他的表情啊，贺凌风想。

女生又把一封信和一盒巧克力塞进贺凌风怀里，扭头想走，被躲在后面楼梯旁的同学招呼回去了，“问他啊！”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贺凌风还没来得及说不，她就贴上来了，垫着脚搂了他脖子一下，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走廊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尖叫声起哄声响彻整个楼层，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探出头来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有人说是来表白的姑娘亲了贺凌风一口。

真相总是被歪曲的，一直到中午，传着传着就成了贺凌风被大胆的表白者强吻了。

食堂里，贺凌风刚端着盘子坐下，就围上来了几个自来熟的，“要不就从了她吧，亲都亲了反正。”

跟这几个人也只是体育课上打个球，走廊上点个头的交情，平时不在一个班话都说不上几句，

“没有，就抱了我一下，没亲。”贺凌风想了想继续说，“别乱传了，人家女孩儿也怪不好意思……”

“你真可以啊，我们想要女朋友都没有，你这一个个上赶着都不要。”

“哪有什么上赶着的啊……”贺凌风把筷子一搁，十分无奈。

“怎么没有！光我知道的，这就是第三个了吧？”

“没有，真没有，都是初中同学闹着玩而已。”

“元旦晚会那个女主持叫什么来着……杜若！卧槽，那妞多漂亮啊，你都看不上吗？”

“怎么又扯上她了……”贺凌风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好好的提什么杜若啊！

杜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以外，唯一知道贺凌风喜欢男生的人。是的，贺凌风他爸至今都不知道。

初二有一次，俩人在办公室批卷子，杜若张口就问：“你是gay吧？”

贺凌风被她这毫无征兆的提问吓了一跳，笔尖的走珠都压爆了，咔嚓就把手下的卷子划破了。

“这是默认了？”

贺凌风没点头也没否认，“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些男生不一样。”

“他们都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是吧？”贺凌风笑了，

杜若一晃神，继而也笑了，“也不能这么说……反正你挺特别的。”

“我情愿自己正常一点。”贺凌风把坏了的红笔投进垃圾筐里，从杜若那抽了支粉色的将就着。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啊。”

“别告诉别人好吗？”贺凌风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份真诚。

“当然不会了。”杜若立刻严肃起来，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要说出去就胖二十斤。”

“谢谢你。”

后来俩人就经常一起玩，帅哥美女的完美组合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杜若身边的无赖追求者少了。班主任悄悄给贺凌风妈妈透露了这个“早恋”的消息，她欣慰之余又警告贺凌风不要搞小动作，专心学习。

元旦那天，杜若一看贺凌风的表情就全明白了。她不知道耳机里究竟是谁在说话，却知道贺凌风对那个人的感觉很不一般。

打那以后她就开始分享各种鸡汤让贺凌风正视自己的感情，抓紧表白。贺凌风问她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起劲儿，杜若坦言说是想看帅哥和帅哥谈恋爱。

“别催我了，真要和他谈恋爱我不比你急嘛！关键这事也不是我表个白人家就答应的啊！那可是个直男，直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有多直？”

“杜若你真的少看点那种漫画，现实中我们不是那样的。”

“你懂什么！你又没谈过。”

现在一提杜若他就打怵，开学这些天都尽量避着不见她。

“说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不会喜欢男的吧？哈哈哈……”这句话把走神的贺凌风吓回来了，他刚想开个玩笑糊弄过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喜欢男的也轮不到你，滚一边去。”林鸿脸颊瘦削嘴角又平，带着点狠劲，你很难从面部表情分辨他此刻是平静的常态还是不开心要打人了。

转头看见林鸿的表情，几人不敢再废话，端着盘子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班级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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