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这事最后以林鸿挨了个处分收场,贺凌风因为以后还要参加竞赛,连处分都免了。
最近有个模拟赛集训,设在城市边缘的一所高中里。为期五天的封闭式集训,贺凌风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一想到要连着五天见不到林鸿他就打怵。但是现在他闯祸了,为了将功补过,再不情愿也非去不可了。
刚一上车带队老师就把大家的手机收了,“咱尊重那边的安排,回来再还给大家。”
那所高中只有食堂里设有一排公共电话,贺凌风每天都是端着盛好的饭,在食堂一边打电话一边吃。
“嫂子好!没没没……我哥没惹事没让老师逮走……他端着饭呢,腾不出手来……你听你听……”
贺凌风笑了,他可以想像出林鸿埋怨林雏擅自接电话的样子,还有林雏垫着脚急着给她哥递手机的样子。
“喂,媳妇……我在呢。你等......嚯,烫死我了……怎么样,吃的什么?”
“萝卜白菜豆腐,天天萝卜白菜豆腐。”贺凌风把筷子往碗里一插:“我受够了,这帮人,光想着挤牛奶,还不给牛营养,我真的没奶了。”
“唉……再忍三天宝贝,回来给你开荤。”
“嗯?是我想的那个荤吗?”贺凌风若无旁人的换了个挑逗的语气,林鸿一口米饭呛了嗓子,“干嘛你!我开着免提呢!”
“开着免提怎么了,我就想吃……”
在林雏鄙夷的目光中,林鸿慌忙关了免提。耳朵贴上电话的一瞬间,又从炸毛狼变成了耷拉尾巴狗:“行,都行,都听你的。”
林雏看着只觉得这饭吃不下去了,又往旁边挪了一位。
“下雪了!”食堂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呼啦啦一群人撂下筷子凑到窗边,还有赶紧扒了几口饭就往外跑的。原本就吵闹的食堂更乱了。
“你那怎么了?这么乱……”
“啥?下雪了都往外跑他们呢。我听不清!啊——真烦死了,没见过下雪吗他们!”每天就只能到捱饭点打个电话,眼下这电话也打不下去了,林鸿郁闷地捶头。
“你不懂,这是初雪哎。”
当时流行了这么一个说法,说是看过初雪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林鸿刚听到的时候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看着大家各自结伴往雪里钻的时候,林鸿莫名失落起来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
“要是我在就好了。”
俩人对着电话,一块说出来了。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年总不能只下一场雪吧?”贺凌风为他俩的默契笑了。又让这乌鸦嘴说着了,那年还就真的只下了这一场雪,再下雪是过完年正月十五的时候。
“嗯,肯定会再下。你快吃点,不好吃也不饿着。别感冒了啊,感冒回来不让你碰。别传染我。”
林雏端着盘子,自觉挪了另一张桌子上:“你们phonesex吧,我告辞。”
虽然贺凌风都这么说了,林鸿还是觉得不甘心。下午上课看到桌角的保温杯,他忽然有了主意。保温杯嘛,重点在保温,那就应该保热也保冷啊!把雪装进杯子里不就行了吗!
初雪并不大,积下的这一点基本都让人祸祸了。一下课林鸿就爬到天台上,东拼西凑出了四百毫升雪,封在了杯子里。
贺凌风提前一天回来的,萝卜白菜吃得他轻减了不少,轮廓也越发锐利了。脸上肉一少,就显得眼睛特别亮,教室门口一露头,引得班里一阵欢呼。
“天呐,他怎么更好看了!”贺凌风是回家梳洗完毕才来的,略显疲惫的胡子也刮了。
眼下,他唯一关注的那个座位空空如也。
“你哥呢?”
“感冒了,在家歇着呢。我靠,你吃的什么品种的萝卜白菜?吃这么水灵!还瘦了!”
“怎么感冒了呢……”
“唉,别提了。下雪那天,为了让你看到雪花,他跑房顶上给你灌了一瓶子雪。喏,还在窗户外面呢,空调外机上。你自己拿吧,我是够不着。”
“你说他这个脑子。”贺凌风哭笑不得。
“可不是吗……”林雏催着他,“你打开看看,成什么样了?”
贺凌风费力地拧了拧,“我打不开啊,盖子冻住了!”
贺凌风打不开,也舍不得打开这个瓶子。他想起来那个名为“薛定谔的猫”的实验,不打开永远不会知道猫是死是生。在那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存在一种非死非生的中间状态,超越了人类对于客观真理的想象。
此刻,他也面临着一个名为“林鸿的雪”的问题。不打开,他就永远不会真的知道究竟是雪花还是冰水。是什么,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杯子与它里面状态不名的物体作为整体,回答了他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呢?”
林鸿用一杯子雪花告诉他:“我永远都不想和你分开。”
贺凌风吻了吻那个杯子,收进了包里。
“我先回家了,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我也想回家,我和你一起早退吧!”
贺凌风带着一脸“真的吗你真的想打扰我们吗”的无辜笑容看着她。林雏一摆手:“得得得,我好好学习吧,你们保证我回家能吃上热乎的就行!”
“乖”贺凌风一高兴,揉了把她的头发,从后门溜走了。
贺凌风蹬着自行车,一路上买了涮火锅的材料还给林鸿买了个新杯子,最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林家门口。
“哎,小风来啦!小林……”
“嘘——姥姥姥姥,别叫他。我知道他感冒了,我来看看他。买了点菜,咱晚上涮火锅吃。”
不等姥姥接过去,贺凌风就把东西一股脑放在厨房料理台上了。
“哎壮壮啊……”贺凌风一回身才看见从他进门就急切地往他身上拱的壮壮,壮壮趴下希望他能摸摸自己,但贺凌风只是简单地揉了他一把,转头问姥姥,“锅呢?电磁炉?我一块拿下来得了,咱等着林雏快回来就把锅点上。还缺什么,您看还缺什么,我一会儿买去……行了姥姥,您和姥爷看电视去吧!”
耳背的姥爷这才看见一阵风刮进来似的贺凌风。
赶在他出声前,贺凌风冲上去握住了老人家的手:“姥爷,我又来了。”
贺凌风在屋里转了个圈,却没看见林鸿。“他在屋里睡觉呢。”经姥姥一点拨,感激地冲她一点头。现在这阵风终于刮到了目的地——还没忘把门带上。
“这俩孩子,感情好。”姥爷竖了个大拇指。
“走,穿上袄,咱俩买点糖蒜麻汁去。”姥爷虽然耳背,但是姥姥的话他都听得清楚,“壮壮也来吧……”
窗帘拉着,屋里黑黢黢的,贺凌风旋开了床头的小灯,伏在林鸿床边看着他。
灯下,林鸿眉心一动,有点要醒的意思。他缓缓睁开眼,双眼皮更深了。
“我这是睡了一天……还是烧傻了?你不是明天回来吗?……”他看了看贺凌风,不相信似的眨了好几下眼。
“我提前一天回来啦。”
林鸿猛地坐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贺凌风身上。
“你别……我外套上凉。”
贺凌风说着拉过被子想把他裹起来,拽了两下没拽动,就拉开外套拉链把林鸿包了进来了。
“正好,我烧得难受,借你的手冰一下。”林鸿在他脖子和脸上各蹭了一会儿,又把他的手塞进自己领子里。
这个暖手宝用的贺凌风有点心疼,“凉不凉?”
“不凉,舒服多了。”
贺凌风的手沿着他的脖子一寸寸挪上去,捧着他的脸刚要吻下去,林鸿却躲开了。
“不要,感冒了不能亲。”
“你这个人,惹起火来了不给灭……你想憋死我啊?”
林鸿笑了,手顺着他的裤腰摸进去:“管灭,你说用哪灭吧?”贺凌风按着林鸿的头吻了好久。
好不容易才撬开他的嘴,贺凌风自然舍不得离开这一口缠绵,忙乱地扯掉自己那碍事的外套,顺势伏倒在林鸿身上。
他手心滚烫,口腔里的温度也比平时高,贺凌风有点支撑不住了,“唔……”
林鸿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干净又沾了沾滴在床单上的。
“你还真是憋了挺久……我可没憋着,我天天对着你的照片撸。”林鸿直勾勾地看着他,手指搅着他脑后的头发。
贺凌风凑在他耳边说:“这么委屈啊?不要紧,我这不回来了吗……”
贺凌风也没敢使劲折腾他,差不多就行了。事后把人往被子里一卷,自己连人带被子搂了过来。
林鸿摸着贺凌风的脸,看了又看。
“怎么了?”
“想你啊,我多看两眼补回来。”
“别看了,我回来都没好好收拾呢。”贺凌风是不打算提自己焚香沐浴才来见他的事了。
“我媳妇天生丽质,不好好收拾也好看。”林鸿吻了他额头一下,“我觉得你更好看了。”
“睡一会吧,我去把锅点上,晚上吃火锅。”贺凌风把他往里一推,林鸿赶紧拉住他,“哎,你去过学校了吧?我在哪放了点……”
“我看见了。”贺凌风转身从包里拿了个新杯子给他,“这个给你用,那个归我了。”
“那你看到……”
“看到啦,满满一瓶子雪花,你可真厉害。”
“那就好,这么说我们也算是一块看过初雪的人了。”
贺凌风心里一软,又在他身边躺下,“我再陪你躺会儿。”林鸿长舒了一口气,在贺凌风侧身投下的阴影里睡着了。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贺凌风拿着包偷偷溜出了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