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余下几天的课，每天基本都是一样的路子。十六中是周日到周五上课，周六休息。也省了陈珂费心思去请假。

周五放学的晚上，已经十点多，此时蒋笑来了一个短信：什么时候到家？

陈珂立即把电话拨过去：“喂？”

“哥!你放学了？”

“嗯，吃饭了吗？”

“还没。那你们回来买点儿吃的呗？”

魏靳胳膊搭过来，却遭到陈珂一记白眼。魏靳有些莫名其妙。

“等着我。”

挂了电话，陈珂背起书包，对着荀天澈还有魏靳道：“走吧。”

李十海侯然挥了挥手：“拜，明天见。”

魏靳眯着眼笑着：“别忘了叫上吴梵。”

俩人比了一个OK。

三个人手里一人拎着一大包零食，从超市出来。

到家后，蒋笑吃惊道：“怎么买这么多？”

陈珂脱了校服外套，从冰箱里拿出两袋速冻水饺进了厨房，声音清冷：“家里还多了两个人呢。你要是想的话，拿一些去学校也行。”

蒋笑摇头：“算了吧。舍友都是猪，养不起养不起。”

陈珂烧开了水，把饺子倒进去转头对蒋笑说：“明天跟我回奶奶那。”

蒋笑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那老太太八百年没说让我们回去之类的话。”

“爸让的。老太太明儿过生日。看看就走。”

蒋笑撇撇嘴：“那是不是还要看到陈语安？完了完了，更不想去了。”

饺子煮好了，陈珂把饺子盛到盘子里，对蒋笑说：“你要是不想去，我待会就给他打电话，明天我带你出去玩也行。”

蒋笑想了一下，无可奈何道：“算了，去就去，反正还有小姑。”

陈珂微笑，把盘子端给蒋笑：“端上去，我把他俩踹起来。”

刚回家不久，魏靳和荀天澈便眯了一觉睡到现在。

陈珂进了自己的房间，却看到魏靳躺在床上玩手机，荀天澈趴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抬抬眼眉：“这么霸道吗同桌？”

魏靳没想到陈珂居然会跟他开玩笑，笑笑：“对啊，宣示主权。”

Duang!陈珂一脚揣在凳子上。惊醒了荀天澈：“哎我操老师我没睡觉!”

陈珂：……

魏靳：……

后知后觉，荀天澈反应过来，拍着胸脯后怕道：“陈，陈珂你干嘛!”

“起来吃饭。”

魏靳拿着手机笑了半天，结果也被陈珂用胳膊肘狠狠怼在肚子上。

陈珂安置好三个人后，去了房间。

“哥你不吃吗？”

陈珂摆摆手：“你们吃吧，我写作业。你作业写完了吗？”

蒋笑拿起筷子笑了一下：“早就写完了。”

陈珂点点头，就进了屋，拿出了分量十足的作业。

写作业的陈珂神情专注，仿佛世界间只有自己和作业。魏靳在他旁边转来转去也不曾发觉。

魏靳指着陈珂，惊奇道：“笑儿，你哥这专注力也太吓人了吧？”

蒋笑点点头，煞有介事道：“有一次他边做饭边写作业，差一点儿就煤气中毒。那时候我妈身体还没啥问题，回来以后差点儿没揍死他。”

魏靳道：“他还挨过打？”

蒋笑垂眸：“我哥小时候皮实的很，不信你问问二狗哥，他深有体会。”

魏靳目光炯炯，看的荀天澈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一次把一只青蛙放到我裤兜里，让我一屁股坐死后，青蛙尸体被我发现了……童年阴影啊!”

魏靳咯咯笑了两声，问：“你怎么不打他？”

“我也想!问题是他练过!”

魏靳忽然沉默，想起上次打架，陈珂直接把人头朝下按在地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在，庆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上接近半夜了，蒋笑困得要命，便回了房间睡觉。留下魏靳还有荀天澈陪着陈珂一起写作业。

陈珂的动作十分迅速，笔尖与纸摩擦发出沙沙响声，细小却带着节奏感。

三个人抱团写作业效率逐渐提高，想一想为了明天能开心一天，尤其是荀天澈，心一狠咬牙坚持下来。

作业写完时，夜已深。大城市的喧嚣已经落幕，取而代之是云城夜晚特有的静谧。一轮明月高挂天边。

接近三点时，陈珂笔一扔松了一口气：“呼——写完了。”

魏靳用左手扒拉他两下：“等我一会儿，就剩一道题!”

陈珂挑衅笑了一笑：“挺快啊。”

魏靳左手拽着陈珂衣兜，死也不撒手。右手握着笔，动作迅速。

过了两分钟后，魏靳和荀天澈同时扔笔，仰天长啸：“额滴个亲娘啊!”

陈珂不屑，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扔给荀天澈一个：“你在我屋里打地铺吧笑儿晚上容易梦游。她要是发现客厅里有人会吓死的。”

荀天澈接过被褥，在地板上铺好后，不解看着陈珂：“凭什么是我打地铺？你怎么不让魏靳打地铺呢!珂儿!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没我了!？”

陈珂无语看着二起来没智商的发小：“我|操|你小点声！我心里干嘛有你想睡床就说呗!”

魏靳把门一关，然后迅速倒在床上，闷声道：“我不管我不睡地铺。”

“凭什么!我也不睡!”

“我睡地铺，行了吧？”

陈珂铁青个脸，站在一旁瞪着魏靳和荀天澈。

荀天澈看着陈珂这模样，有些发怵：“还是我睡地铺吧。猴子说拆散别人没有好下场。”

陈珂眯着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快睡吧，明天还得去老太太那儿。”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陈父的电话打了过来。陈珂有些暴躁：“喂？”

陈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你和笑笑今天来吗？”

“去。怎么了？”

陈父松了口气：“那我去接你们？”

“不用，又不是没去过。”

“那待会就过来吧。”

陈珂挂了电话，一个扎楞起来。魏靳被他惊醒：“我操!”

“睡什么睡，起来收拾收拾走了。”陈珂眼角有些泛红，下了地把荀天澈叫醒。

茫然醒来的荀天澈张着嘴，半天反应过来。当陈珂走出去后看着魏靳：“他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接了个电话。”

荀天澈了然：“明白了。起床气犯了。”

魏靳套上衣服，把被叠好后走出去却看见陈珂耐着性子敲蒋笑房门：“笑儿，起来了。”

房间没有动静，陈珂又喊了一声。

半晌过后，蒋笑穿好衣服，披散着一头长发开了门：“这才几点啊八点都不到啊！”

陈珂揉了揉她的头发：“早去早回。你先去洗漱。乖。”

蒋笑点点头，路过目瞪口呆的魏靳旁边随口说了句：“早安。”

陈珂转过头，看见一脸哀怨的魏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杵那儿干嘛？荀天澈起了没？”

魏靳木讷点点头，半天才找到魂：“没人性啊……”

四个人连洗漱加吃完饭用了半小时多的时间。

几人迎着清晨的朝阳，慢慢悠悠走到了南阳桥。

陈珂指了指道对过的那家图书馆：“上那儿看书去。饿了旁边就是必胜客。有事我会打电话。待会大海他们来了让他们等会儿。我俩走了啊。”

蒋笑挽着自家哥哥的胳膊，高束马尾，穿着运动装，笑着对魏靳和荀天澈道："待会见!"

陈父家四年前老房拆迁，政府给换了个新楼，前年才装修住进去。满打满算，陈珂兄妹俩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二人在小区兜兜转转，看见了在楼下等了许久的陈父。

陈父见了两个孩子，喜上眉梢，先往蒋笑兜里塞了一千块钱：“先把钱拿着。待会走时爸再给你俩点儿。”

蒋笑感受着挎兜里有些鼓囊囊，看了看陈珂。

“爸让你拿着就拿着。待会上去别吵嘴。记得喊人。”

陈父没明说，陈珂也明白。这陈语安亲妈是个泼辣的主。要是陈父当着她的面把钱给了蒋笑，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蒋笑笑了笑：“谢谢爸。”

陈父笑的有些苦涩，领着陈珂蒋笑上楼：“你奶奶许久没见你们俩，□□叨着呢。待会儿去了你兄妹两个好好和她聊聊天。哦对了。你小姑待会就到。吃的都在冰箱，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蒋笑应了一声，陈珂却是盯着脚下的楼梯，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在五楼，习惯早起走步的陈父自然不会坐电梯。爬楼梯两三分钟后，陈珂看见了楼上有一户人家开着门。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

蒋笑下意识往陈珂身边靠了靠。小脑袋仅仅到陈珂的肩膀。他握了握蒋笑的手：“哥在，不用怕。”

蒋笑小声应了一声。

刚进屋，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来：“爸!你回来了!”

一个披着头发穿着连衣裙的女孩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一下扑倒在陈父身上。

实话实说，陈珂心里有一些不平。心底隐隐压着一股邪火。他低头看了一眼蒋笑，不出意料看见了一张咬着嘴唇默默不语的脸庞。

陈父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陈语安的头，松开她，从一旁的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奶奶在最里头那间屋子，大珂你带着笑笑去吧。”

陈语安的目光看了过来，陈珂并没有理会，拉着蒋笑就去了那间半敞门的房间。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

陈珂拍拍蒋笑，蒋笑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转过头，笑着点点头：“我们笑笑来了。过来让奶奶看看。”

蒋笑看了自己哥哥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坐在老太太对面。

老太太饱含希冀的看着陈珂，却久久得不到一个回应。有些失望。

“最近学习累不累呀？”老太太塞给蒋笑一个红包，手紧紧握住小孙女的手。

蒋笑不知道陈珂是怎么想的，此时也问不了他，只能一点一点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陈珂走到客厅里，有一间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里面是爷爷的灵牌。

他走进去，点燃了三根香，跪下拜了拜。

“今天回来，一是见见小姑，二是带笑儿回来见见您。”

将香放入香台里后，陈珂走出这间房间，看见陈语安站在门口，笑盈盈的：“陈珂哥，来看看爷爷啊？”

陈珂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是我爷爷不是你的。”

“我也姓陈，父亲是陈屹铭。”

陈珂冷笑：“老爷子去世的早，不知道有你和你妈的存在。他要是知道了你是个三儿的孩子……”

陈珂嘴角扬起，没有再说下去。果不其然，陈语安脸色十分难看。

陈珂轻笑一声，拨过去一个电话，彩铃想了一阵很快就被接起：“喂？起来了？”

“嗯，我和笑儿在爸这儿。”

“怎么想着去那了？干什么？”

“他说老太太今天过寿。就让我俩过来。正好看看小姑，然后给爷爷上个香。”

老妈嗯了一声，道：“把打电话给你爸。”

陈珂走去厨房，把电话给了陈父：“我妈的电话。”

陈父一愣，接过电话语气有些小心：“蒋兰？”

老妈的声音忽然便大了起来：“陈屹铭!你干什么你!”

依靠在门栏的陈珂一抬眉，憋着笑。

陈父也是没想到，随即连连应答：“妈想两个孩子了，我也想，这不就寻思这次接过来吃个饭吗!大姐小妹都回来，俩孩子又没啥事就过来呗。”

老妈的声音犹如破竹之势：“行!吃饭可以!陈屹铭，我要是听到什么你那个小老婆和那小姑娘欺负笑笑和珂儿，我跟你说，这事儿就没完!”

陈父放下手里东西，点头哈腰：“是是是，不能不能!这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就是。”

老妈的声音有些缓和：“行了，把电话给大珂!”

陈珂含着笑，接过电话：“妈。”

蒋兰女士明显还没缓过来，语气仍然高昂：“大珂护住你妹妹啊!”

“好。您注意点身体，我们下周五开家长会。”

“没事儿，周三我们就回去了。没事儿我就挂了啊。”

“拜拜。”陈珂挂了电话，走出厨房，路过陈语安身边轻轻笑了一下。

王之蔑视。

蒋笑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拉过陈珂说：“哥，奶奶要和你聊聊天。”

陈珂皱着眉，进入后，看见老太太正望着他。

“过来坐吧。这也是你家，有什么拘束的？”

陈珂笑了一下：“原来这是我家。真好啊。”

“陈珂，当初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

陈珂把门一关，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反问：“我还小？我什么都不懂？”

五岁的时候，小孩才记事不久。过了许多年，陈珂忘记过很多事，但仍忘不掉那一天那个女人领着一个女孩，趾高气昂走进自己的家里。

想想陈语安，和她妈妈如出一辙。

“一个人，再怎么不懂事，起码知道是非曲直。那个女人一个三儿，凭什么那么傲气？同样是子女，凭什么陈语安就能霸占一切？”

老太太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你爸爸也知道错了……”

“他知道了有什么用？和那女人离了然后和我妈复婚？您也知道，我妈有心脏病。其中为什么你更知道为什么。这不是陈屹铭一句我错了就能解决的。”

“小安那孩子心眼不坏。就是这么多年被她妈妈宠坏了。”

陈珂低头笑了笑：“心眼不坏？我跟您说说这么多年陈语安找过笑儿多少次麻烦吧？”

老太太一愣，陈珂继续道：“从笑儿跟她一个学校开始，这丫头就开始找茬。老太太，你也知道我这是个什么情况，说好听了是暴虐，难听了就是个精神病。你们要是管不了一个小姑娘，那我就帮个忙。一个三儿的孩子，凭什么这么猖狂。”

陈珂一口一个三儿，言语轻佻却又字字诛心。房门猛然被推开，陈语安指着陈珂：“你什么意思!你妈都已经离婚了!你这样是不是欺人太甚!”

陈珂回头，瞥了她一眼，少有的话多：“欺人太甚？你要真说起来的话，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