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钦的决定

宋钦推开压在身上已经死透的变异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柏少司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柏少司虽然身上也被抓了几道口子，但跟宋钦那一身污血和血流不止的伤口相比简直就不算什么。

握着半截断刀，宋钦感觉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不由得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

柏少司看到宋钦腹部的五道不断流血的抓痕，手紧紧抓着宋钦的作战裤抬起小脸担心地说道：“爸爸，你在流血！”

宋钦歇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随后竟是不自觉的感觉整个天地的血色变得空前浓烈了起来。天黑压压的，月亮渐渐亮了起来。

“少司，你现在别贴着我，我腿被划了一道，碰着疼。”宋钦呼吸了一下冰冷的空气，起身步履不稳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定，停了几秒，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继续艰难地向前走去。

柏少司现在不敢再碰宋钦了，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爸爸，你流了好多血……”

宋钦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他知道这里还是城外，很不安全，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将那些闻到血腥味的变异野兽给吸引过来，到时候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得赶紧把柏少司带进城里才行。

但是大脑已经越来越不清醒，就连前面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眼前都是重影，呼吸都很吃力。还有柏少司在他脚边一直没停过的稚嫩清脆的说话声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

“爸爸，你怎么样了？”

“爸爸，你疼不疼？”

“爸爸，我们现在去哪？”

“爸爸……”

“你别吵了，吵得我头疼。”宋钦皱着眉头，身体内部发生的异样让他浑身燥热，难受不已，可还是强撑着往前面的车流里向着城门口走去。

柏少司小声呜咽着，却也不敢再说话吵他了。只是将一路上遇到的丧尸都处理掉让宋钦走的畅通无阻而已。

在走过长长的车流之后，宋钦终于坚持不住了，然后就要往墙角走，“我走不动了，我得坐一会。”

柏少司闻言立马扶着宋钦往墙边走。

宋钦知道自己这回是真栽了，这样的伤，想不变异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宋钦顺着墙根坐下来，一手则搭在自己不断流血的腹部。柏少司就站在他面前，红着个眼睛看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宋钦扬起脖子看着他宛如交代后事一般地缓缓道：“少司，爸爸怕是不行了。”

柏少司摇头道：“爸爸不会有事的！”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被抓一下也不会有事的……”宋钦指着一个游荡过来穿着草绿色连衣裙，满脸流脓的女丧尸问道，“你知道她们都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柏少司眼神顺着宋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再转回到宋钦脸上，摇摇头，哽咽了两下。

“她们都是感染了丧尸病毒，一种病毒。被丧尸抓伤或咬伤都会感染丧尸病毒，然后变异成这种样子。而爸爸现在就被抓伤了，感染了，很快就要成为它们中的一员了。到时候不仅会变成那个样子，还会变得六亲不认，如果你再不走，就把你吃掉。”

柏少司大声反驳道：“爸爸不会吃掉少司的！”

“我会的，就像你肚子饿了想吃食物一样，爸爸就算肚子不饿也会想要把你吃掉的……”宋钦说着见那只女丧尸要扑过来了，斜了一眼，有气无力道：“快……把它干掉，我可不想现在就被丧尸吃掉……”

话音刚落，那丧尸就被一根长满黑色鳞片的尾巴刺穿了脑袋。

柏少司眼睛都红

了，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脖子一抽一抽地哽咽道：“爸爸不会被吃掉的！”

宋钦把视线收回来，看着在月光照耀下那一根长长的反射着漆黑冷光的尾巴，最尾端还长着几条锋利的尾羽，柔软地在空中摆动。宋钦从来没有在其他生物身上见到过这种样子的尾巴，他究竟是捡了个什么物种当儿子……

“小怪物。”

柏少司潜意识里是反感这个名词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一点也没有心生反感。因为宋钦是笑着的，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宋钦朝他招了招手，柏少司立马像小狗似的把脑袋凑了过去，然后脖子上就被挂了一根东西——是一颗子弹头，上面刻着宋钦的名字的简写，sq。这是幽冥小队的身份名牌，幽冥小队每个人都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是爸爸的身份名牌，回去之后记得去找爸爸的战友们给他们看，他们会把你送回家的……我再跟你说一遍爸爸队友们的名字，你这回可记好了啊……”宋钦把谢霖方伯青陆震他们的名字说完之后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柏少司哽咽着点了两下头。

宋钦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司，帮爸爸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活人？”

柏少司两只手揉了揉红红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宋钦要干嘛，但他还是听话地照做了。看完了以后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隐约有绿色光芒显现着。

宋钦虚弱地眨了眨眼睛，体内细胞的活泛让他整个人感觉很不舒服，晕沉沉的，勉强推了他一把，“那好，你现在就过去吧。”

柏少司被推得身子晃了一下，退后了一步后又马上走到宋钦面前，叫道：“我不走！”

柏少司还小，宋钦不指望他能理解“人终有一死”这个深沉的话题，况且他是真的很不想死的，自己要死了，别说面前这个哭的鼻涕眼泪横流的小的，还有自己的老爸老妈，队长他们，还有自己朋友伙伴都会很难过的吧。宋钦看着伤口周围慢慢泛开的绿色，幽幽地叹了口气，可现在不是已经没办法了吗……

宋钦无奈地看着面前这傻儿子，眼神中满满都是自己没察觉到的宠溺，吃力地抬手拇指擦掉柏少司脸颊上的泪水，“你在这里杵着也没用，还不如去找人来帮忙。”

找人帮忙只是托词而已，宋钦的真正目的是想把柏少司支走，他也好自行了断。就算死他也不想变成丧尸那种行尸走肉般的东西。男人，要死就要死得干脆利落。可是一个有牵挂的人是注定无法干脆利落地死去的。

他缓缓将手伸进衬衣遮挡住的腰间，握住黑色的枪柄。

柏少司继续摇头，天真地说道：“爸爸动不了，会被丧尸吃掉的。”

宋钦叹了口气，又将手伸了出来。

他做不到在柏少司面前自裁。

见怎么也赶不走柏少司，宋钦真的没办法了。只好开口交代他：“少司，乖，爸爸睡一会。待会……如果爸爸要来咬你，你就用爪子，或者尾巴，往爸爸脑袋上捅一下。爸爸就会又睡着了。到时候你就自己去找方宏叔叔他们，应该很好找的，你就一直往有人的地方走就好了……”

柏少司闻言瞬间张大嘴巴，毫无形象地嗷嗷大哭起来，小手紧紧扒拉在宋钦身上，哭道：“我不走！爸爸！我不要离开爸爸！”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从柏少司乌黑的大眼睛里冒出来。

宋钦睡都睡得不安稳，眼睛余光瞥到四面八方靠近的丧尸虚弱无力道：“喂喂，别哭了……丧尸都被你招来了……”

他还想留个全尸呢……

柏少司闻言哭得更大声了，简直就是鬼哭狼嚎：“爸爸！不要死！不要

离开少司！爸爸！！”

柏少司哭得超凶，丝毫不顾及宋钦的话，继续大声嚎啕着，用力摇晃着宋钦的身体，“爸爸，你不要睡觉！你不要丢下少司啊！呜呜啊啊……”

宋钦被他颠的浑身难受，身上的伤口却火辣辣的疼，体内像是有一团火烧一般开始渐渐由内而外发热起来，意识也在一点一滴流逝……

临死之前至少还有儿子给他送终，也该满足了吧。只是自己的老父老母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没来得及给他们找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可怜了两老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中年丧子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

都怪自己不听话，当初非要考什么军校证明给他们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自己没考上军校，而是顺从爸妈的意思去当了医生或者公务员的话，或许末世刚开始就因为没有自保能力而死掉了吧……

不知不觉，宋钦脑子里陷入了一个怪圈。

从怪圈中绕回来了之后，宋钦面前又是大张着嘴巴嗷嗷大哭，却没发出声音的柏少司。哦，不，应该是他听不到声音了，全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

宋钦知道，感染后两个小时之内会发生变异，具体时间因人而异，有的快的被咬后下一秒可能就变异了，有的则是将近两个小时，期间还可能会有一段昏迷期。宋钦也不知道自己变异需要多久。

昏迷那一刻，宋钦看着柏少司那张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小脸，心里祈祷着方宏他们会赶在自己变异之前回来带走柏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