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喜欢一个人从古至今，从小到老，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年龄段，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它高投入，高回报，又高风险，在无聊时把自己整个身心全部搭进去，在要死要活时却完全撤不出来，身陷泥泞，又乐在其中，在快乐的污泥里沉醉，就是爱情最吸引人的样子。

而在这个模式变得有些不一样时，高投入，低回报，喜欢就成为了无端的冒险，一种周到的自虐，偶尔体面，偶尔狼狈，全随一人。

也许有的人会接受这样无休止的折磨，像一种病态的吸引，人家越不喜欢，自己的爱便会在被打回来的那一刻反弹，加倍奉还回去。

李明家不是享受被支配，而是仅仅需要一个支柱而已，能让他在看清丑恶后依旧站立，依旧有理由不放弃自己，这可能是他喜欢周承的，不一样的理由。

“我什么东西落你这儿了？”

当周承插兜站在李明家身前时，他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磁场，把心里的怕意全部消融了。他抬起头看着周承的领子，想揪一揪，看着他的袖口，想抻一抻，甚至现在就想把所有事和盘托出，一字一句告诉周承，自己不是个变态，只是很依赖他。

但是转念想想，这也是一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像雏鸟找妈妈，认祖归宗也不该选择同龄同性。

一个响指打散了李明家所有思绪，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后，又看到了周承的脸。

“干嘛呢，不敢进小区？你房子是抢的？”

周承果然看起来很难以理解，在他的视线里，一切都如往常，而换成李明家的视角，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难走。---

这个时候，他看到如往常般在附近乱窜的小狗又扑过来，亲昵地黏住自己的裤脚，撒娇般乱蹦，却如同有人立刻扼住了喉咙，塞进一把盐，汗湿后颈，说不出话来。

“你怕狗？”

周承立刻注意到了变得全身僵硬的李明家，他此刻视线向下瞟着，好像在害怕这条狗而变得寸步难行。于是他半蹲着，对狗摆摆手，说：“去，去！”

毛茸茸委屈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儿，耷拉尾巴，又蹲好，冲李明家不死心的“汪”了一声。

周承见状，恶狠狠地伸出手指指着它，拿眼神威胁一下，默不作声，企图用它们的气场来交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本来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他是不打算再和李明家有接触的，因为这个人足够让自己动摇立场。

而这个立场的那边，这个立场的结果，是他不喜欢的，觉得陌生的。周承隐隐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勇气跟他去这个难度走一遭，可是对于没挑明的行为，他都是有好感去接受的。

会被说渣男吗，他不知道。原来的学校里，李明家是全校皆知的著名渣男，而周承是那个不为人知的。

他总被女孩子指责，却从来没有男人指责过他。

“哎，不好意思，我家球球总乱跑啦！”

一个和蔼亲切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周承看到一个光头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乐呵呵的样子，弯腰小跑几步，跑过来想抱起狗。

李明家低着头没有回话，他感觉自己汗湿透后背，心跳如擂，揪起半条命拎着，眼眶略微干了，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他不敢，他不敢。

一只手在他的视线里搂起那只毛茸茸的狗，鞋底虽然没动，但已感觉所有摩擦力都在预备，都在催自己赶紧离开。

第二次装死，不要让那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要让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因为他说，这是自己的错，以后不准不乖了，否则看到的话，就要重新教育自己。

抑制不住的干咳从嘴里溢出，李明家捂着嘴开始咳嗽，男人抱着狗正要与自己擦肩，几乎能感到一阵虚弱的风刮过裤脚。

周承则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人捂着自己的手背有些哆嗦，像得了急病，不说话也不看人，好像被狗吓到，却完全又不是那个状态。

就像是在，躲一个躲不开的事情一样。

“李明家，你到底怎么了？”

他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出，乱窜的脾气又在引起暴躁，只想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结果李明家这个时候把手放下了，直直地看着周承的眼睛，伸出一只手，好像要牵他。

周承看着他的手，有一瞬间的犹豫。而李明家看他的眼神，让他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完全无法忘怀。

那是一种求救，陷入痛苦里很久后的人看到光明时的呼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所以怔住了，开始犹豫。

“明家？”

周承看到已经走过去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仍然带着脸上的笑容，伸一只手搭在李明家的肩上。

当听到耳边的那句话，感受到肩上的触感时，李明家心里一阵反胃，快要涌上来了，从身体的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喉咙里，牙齿都酸了，每个细胞都难受。

他在和我打招呼，他认出我来了。

终于意识到了李明家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对劲，僵硬得过分，周承在看到他肩上搭过去的那只手后，突然那一刻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做出了最想做的行为。

他没有去握住他的手，而是一把拉住李明家的胳膊，把呆滞的人向自己这边带，另一只手搭住他，捞住李明家的肩。

在反应过来后，李明家才发现自己被周承拉了过来，站在他身边，面前是那个人，却好像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突然有人把自己从万丈深渊里救了上来，送进安全区，太阳照到脸上，有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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