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宫后苑的观稼殿中,赵煦亲自拿着镰刀割下一穗稻谷。
这一处稻田是赵煦亲自栽种的,如今也由他亲自收割。
内侍们将御稻侍弄的很好,颗粒饱满,每一穗都沉甸甸的。
赵煦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做不惯农活,收割完这一方小小的稻田,便累的汗流浃背。
“将这些稻谷碾成米,煮成饭,晚膳时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还有太妃。”
吩咐完,赵煦才去沐浴更衣。
现在天气渐凉,赵煦一头浓密的长发并不容易擦干,为免受风着凉,就只好躺在躺椅上,让内侍们用熏笼一点一点小心的烘干。
见素办完差回来,走到赵煦身旁,低声说话,“太皇太后自用了薛神医的药,身体好了很多,听尚食局的人说,现在饭食用的都比从前多了些。”
这个薛神医,原本是崔峻山想方设法找了来,给朱太妃治病的。
可是宫中没有秘密,朱太妃身体康健后,薛神医的医术得到证明,便被太皇太后要走了。
当初赵煦之所以没有顺势废黜太皇太后的尊位,除了权衡利弊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时不时会抱恙在身。赵煦很清楚,太皇太后撑不到他成婚的时候,既然如此,又何必背一个不孝的名声,可惜他没有算到薛神医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
朱太妃身体康健是好事,可是太皇太后身强体壮却是一件大大的坏事。
赵煦眉头微皱,挥挥手让其余人退下。见素拿过一个熏笼,继续给赵煦烘头发。
“乔峰那边如何了?”
见素回答道,“乔帮主不放心旁人,扮作一个猎户,亲自去了。帮里的事情,交由崔大爷和马大元管理。乔帮主留下密信,若他未能回来,便让崔大爷接任帮主之位。”
赵煦神色略微缓和一些,“乔峰的身手无需担心,只是两国言语不通,他想要刺探情报也不是易事。”
见素道,“您已经将几个探子交给了乔帮主,那些人精通契丹语,有他们在,乔帮主一定能成功的。”
“但愿如此,”赵煦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问起另一桩事,“太后那边的事打听清楚了?”
过完年,赵煦就满十五岁了。
向太后近日频繁召见官宦人家适龄未出嫁的女子,谁都知道这是太皇太后安排向太后挑选未来的皇后娘娘。
见素道,“太后娘娘似乎属意司马相公的侄孙女和吕郡公的孙女,还有范侍郎的孙女也被太后娘娘召见了两次。”
“司马光,吕防,范纯仁。好啊,都是太皇太后倚重的忠臣。”赵煦冷笑道,“可惜司马光没有一子半女,不然也省了太皇太后还要选来选去的折腾。”
见素不敢接话,赵煦也不用他多嘴,自己默默生了一会气。等平静下来后,才吩咐见素,“你明日去大相国寺请真如禅师进宫一趟。”赵煦要自己想个法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挑选皇后的。
真如禅师俗家姓闻,名慕哲,据传其母怀孕时曾梦见过佛陀授镜。他降生时屋中更是有白光乍现,此后更有种种神异之事发生。待他年纪略大,便自持受戒,不沾五辛酒肉,后来就顺理成章的出家为僧。出家后真如禅师展现出极高的悟性,如今已经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因着精通佛法,早年便被推举为名刹的住持。但不知何故数月前忽然将住持之位传于弟子,自己则独自开始云游四方。不久前他行至大相国寺,暂住在此,时常与众僧人探讨佛法,声名大噪。
此时的真如禅师已经是古稀之岁,却鹤发童颜,行动犹如年轻人一般。
赵煦请他入宫,为得却不是讨教佛法,而是让真如禅师给他解梦占卜。他先屏退左右侍奉的宫人,才道,“朕昨夜梦到先帝,先帝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对朕说,请禅师为朕一解疑惑。”
真如禅师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帝王。
赵煦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真如禅师看出了他说的是假话。当然,他这托词也不甚高明,只是他没想到真如禅师竟然丝毫不给他半分面子。
赵煦避开真如禅师的目光,压低声音直言相告,“朕现在不想立后。”
真如禅师道,“陛下命格贵重,寻常女子无法相配。”
赵煦这才笑了起来,“禅师精通佛法,依您之见,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做朕的皇后?”
真如禅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一件不相关的事情,“贫僧数月前也做了一个梦。”
赵煦问道,“禅师梦到了什么?”
“贫僧在梦中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听见梵音阵阵。”真如禅师道,“贫僧醒来后,便立即动身离开临川,前往洛阳。只可惜贫僧年老体衰,赶到洛阳时,早已是花谢人去。只好再来到东京城中,等候陛下召见。”
听到这里,赵煦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只以为是自己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禅师所言,大有深意。”
真如禅师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言句句属实。”
赵煦还是不信,“那你来见朕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