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平的冬

北平的冬天似乎总是来得格外早，隆冬腊月更是寒风凛冽，彻骨的冷。

今年冬天已然落了好几场雪，今天是除夕夜，街上各家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映照着眼前积满了皑皑白雪的路和行色匆匆的人们，白雪红灯里的街面很是好看。

在风雪里奔忙了一整天还是没有找到工作，莫蓉卿有些恍惚地站在雪地里，她慢慢朝路中央走去。

忽然间她听到有个声音喊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路对面冲着她喊：“姐姐！姐姐！”

她一下子清醒了，看到他小小的身影朝她跑来，她边跑边喊：“晋笙，别跑！路上危险，站在那里别动！”

莫蓉卿急急跑到弟弟身边，蹲下去把他瘦小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如决堤一般从脸颊无声滑落。

晋笙把手伸出去反抱着姐姐，用细弱的胳膊和小手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姐，你是不是哭了？”

莫蓉卿赶忙擦干了眼泪，看着他哽咽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告诉你要在家等我，不能一个人随便出来吗?天这么冷，你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晋笙抬起小手擦着姐姐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是晋笙不好，姐姐你不要生气，我担心姐姐才出来看看的。”莫蓉卿焐着他冻得青紫的小脸蛋儿，笑着说：“姐姐不生气，好了，我们回家。”

她有些吃力地抱起弟弟在雪地里刚走没几步，原本缩在怀里的小家伙说话了，“姐，我想下去自己走。”

“为什么？”“因为我长大了，我要自己走路，还要保护姐姐！”莫蓉卿停下来把他放下，捏了捏他红红的小脸，笑着说：“好，我们晋笙长大了，小男子汉可以自己走路了！”

晋笙学着大人的样子踱起步子朝前走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笑着朝她伸出手。她上前把他的小手握在手里，牵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路边的积雪踩在脚下吱吱作响。

走到胡同口，远远就听到鞭炮声陆陆续续响起来，热热闹闹的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饺子。

莫蓉卿牵着弟弟的手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拿出仅剩的一点面和小半棵白菜，包了两碗饺子。莫蓉卿看着开心地吃着饺子的弟弟不禁又红了眼眶，“对不起，晋笙，是姐姐没用，让你受苦了……”

晋笙看着一脸忧愁的姐姐，拍着胸膛说：“姐，我现在长大了，可有力气了！我明天也出去找活干，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咚！咚！咚！”姐弟俩正低头吃着饺子，这时院外响起了急急的敲门声，只听外面的人一叠声地喊着：“蓉卿，蓉卿……”

“是哲哥哥！”晋笙扔下筷子就高兴地跑去开门，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抱着，然后抬起头咧嘴笑着道：“哲哥哥，你来啦！”

莫蓉卿看着弟弟那小猫崽儿似的样子，无奈地摇着头，江哲摘下帽子放到桌子上，看着桌上碗里的几个饺子，皱起眉头问道，“今天是除夕，你们怎么就吃这个？”

莫蓉卿红着脸低下了头，声如蚊蚋道：“我今天还没有找到工作。”江哲瞪大了眼睛，“我早就跟文叔打好招呼了，而且跟他说了让他给你提前预支一个月的薪水好过年，他没有给你吗？”

莫蓉卿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给了，是我自己没有要，我不想依靠你家的关系，我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江哲一下子就急了，高声道：“蓉卿，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吗？你现在离开了冷家，失去了经济来源，你和晋笙怎么生活？”

莫蓉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甘示弱地也提高了声音道：“我离开冷家就是不想再要别人的施舍，现在我去依靠你，以后我又去依靠谁？”

见她还是这么固执，江哲有些生气，“什么依不依靠的？你还是一个在读书的学生，现在世道又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能怎么谋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跟我还要分得这么清吗？”

莫蓉卿满眼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跟你生分，我只是知道我自己一个人也必须好好活着。江哲，我没有你们那么好的命，我从来没有人可以依靠，我也不敢依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