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雪时节

江哲只是待在门口不肯走，莫蓉卿无奈只管撇下他径直要推门进屋，刚抬起的手突然被拽住了，她呆愣了一愣，恍了半天神才慌忙想要甩开手，“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好好的就够了。”

江哲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紧紧握着她的手，莫蓉卿怎么也甩不开，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

“下雪了！下雪了！”胡同里的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跳着喊着，莫蓉卿抬起头怔怔看着天上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这样早。

莫蓉卿最喜下雪，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惊喜。往年每到初雪的时候，江哲都一定会跑来见她，风雪里带着满身的寒气跑到她面前，不管不顾地就抱着她在雪地里转上一转。

莫蓉卿虽然每每都恼他无礼，但是江哲总会拉着晋笙一起三个人在雪地里闹将起来，也就那么糊弄过去了。

此时两个人似乎都在回想着以前嬉闹的情景，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今年初雪时节再相见竟是这样的凄凉。

“对不起！蓉卿，对不起……”江哲一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莫蓉卿任他抱着没有动，手无力地垂着，开始低声哭着嗫嚅：“你还活着……还活着……谢谢你还活着……”

她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找寻，痛彻心扉的害怕和绝望，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大声，“我去南苑找你，他们都说你死了，说日本人专围着军训团打，学生兵大都战死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一定活着，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的，你答应我的，谢谢老天你还活着！”

莫蓉卿停不住地哭，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在一起瓮声瓮气地念着，“一定是菩萨显灵了，我每次去雍和宫求的都是上上签，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雍和宫的菩萨是最灵验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的……”

江哲掏出手帕轻轻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她，“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答应你好好的就一定会做到。”

他一直轻声细语耐着性子哄了她半天，忽又想起今天她去冷家的事，问她：“晋笙没去上学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莫蓉卿慢慢止住了哭，自己又擦了擦脸上的泪，“从日本人进城后就没有学上了，我也没有再打工了，所以不时要去冷家借些钱才能维持生活。我去你家找过你，他们也说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江哲从怀里掏出一些钱递到她手里，“我没有受伤，我是自己回来的，回来一个多月了，我没有来找你是为着你，你信我，有时间我再细细跟你说。”

莫蓉卿把钱重又放回他手里，“我现在定期去冷家拿钱够用了，如今这乱世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我也没那么些不值钱的心气了。”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说要我信你，是信你什么？”

江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直视着她质询的目光，一字一句郑重说道，“今天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我。我没有变，蓉卿，我一直都没有变，你一定要信我。”莫蓉卿望着他恳求又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江哲不厌其烦地把飘到她脸上的雪花一片片拂落，仿佛只要雪不停他就一直这样拂下去，不去管岁月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