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余愿得偿矣

又是新的一年，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只是这个年大家伙儿都情绪低落，没什么过年的兴致。

过去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正月里，东北抗联的杨靖宇司令壮烈牺牲在白山黑水间；三月底，汪兆铭周佛海等在南京正式成立了伪国民政府；六月中旬宜昌沦陷，张自忠将军以身殉国；而日军占领宜昌的同一天，德军占领了巴黎，世界局势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动荡；七月，日军七三一部队对华实施大规模细菌战，持续五个月在宁波衢州等地投下大量伤寒和霍乱细菌液以及带鼠疫菌的跳蚤，使浙江地区大范围流行鼠疫，造成疫病爆发。

刚过完年没几天又传来了噩耗，白大哥在密云指挥马营西山的战斗中牺牲，长眠在了燕山脚下，年仅二十九岁。

“我不相信！白大哥怎么可能牺牲？他连飞机都能打下来，他怎么会死？上万人围着我们打，我们都赢了，常胜部队哲田中队都被我们全歼了！这次就那么几个敌人，他一个人就能全消灭了，他怎么可能会牺牲？”楚潇不愿意相信白大哥牺牲的消息，拼命地摇着头喊道。

“没有人相信白大哥会死，他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战神！”莫蓉卿忍着心中的痛楚，抓住楚潇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一直大喊大叫着的楚潇终于倒在她怀里，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发疯似地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张大着嘴巴发出仿佛野兽嚎叫一样的声音。

莫蓉卿紧紧抱住她，顾不得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泣不成声道：“楚潇！你冷静点，白大哥曾经说过'如能死在抗战杀敌的战场上，余愿得偿矣'！”

莫蓉卿随便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又伸出手擦着楚潇不断涌出的泪水，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从参加抗战开始，我们都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会牺牲，我们把每一天都当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做好了第二天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白大哥不是为抗战牺牲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我都会死，我们中国人是不怕死的！”

楚潇痛苦地抱着自己，肩膀仍旧在不住地颤抖，原本白皙红润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莫蓉卿能理解她的绝望，就像她也一直不相信江哲牺牲的消息，可是战斗就会有牺牲，从日本人发动侵略战争那天开始，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蓉姐姐！楚姐姐不见了！”莫蓉卿正在屋子里炕上给孩子们改衣服，小石头急急忙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莫蓉卿赶紧出去找她，天将黑时，终于在河边找到了楚潇，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低声哼唱着一首歌，那是白大哥在垦区时写的歌：“吃饭就得做工，做工必须努力，不受剥削，不分阶级，镰刀锄头，是战胜一切的武器。我们今天流汗，明天流血，结成了铁的队伍，打回东北老家去！”

莫蓉卿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楚潇好像梦呓一般不停说着：“白大哥，白大哥死了……他可是百战百胜的战神，他那么厉害都死了，我们还能有什么用？江哲也死了，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两万人都打不过几百个鬼子，跟日本人对抗只能是以卵击石，白费力气，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