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听文王氏讲述两人的过往,着实是不容易。
“后来穷的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在大和尚的指引下才搬来王家村,在娘和哥哥的帮衬下才落了脚。还好,昌茂毕竟有真才实学,被泰轩大伯看重,这才重操旧业,开了这杏林学堂,现在想想就像做梦一样。”
“真羡慕你们可以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以后也好有个念想。”
“什么念想呀!那都是被逼得,谁不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没那条件呀!不过,现在也不错,都过去了。这人啊!一辈子说不准会经历啥事情,本来昌茂小时候家境也挺好的,就在你那么大的时候,父母带着弟弟妹妹到城里串亲亲,就再也没回来。”
“去哪了?”
“哎!你没听说十几年前那场旅顺口大屠杀吗?全城两万多人啊,就那么活生生没了。”
“你是说中日甲午海战吧,日本政府说,那城里都是化装的清兵假扮成老百姓,所以一场战役后,都有死伤。”
“什么清兵呀!这里的百姓几乎每家在城里都会有亲戚的,你随便去问问,哪家都会有亲属死在那场屠杀。”
美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就连文校长的父母弟妹也是死于日军之手。
“怎么会这样?真的实在抱歉,真的实在抱歉!”
“这和你没关系,又不是你杀的,这两国交战,我个妇道人家也不大懂,就是和你扯扯闲篇。”
文王氏看美子面露尴尬,就不再说什么了。
“今天晚上咱炖兔子,去年过年老嘎大哥给了两只兔子,今年一开春就下了十几只,咱把这两只大的炖了,给娘和哥嫂也送一些去。”
文王氏故意把话题岔开。
“您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美子还是久久不敢相信,又追问了起来。
“哎,都过去了,这真的假不了,黑的也不能说成白的,要再追问,我爹还是甲午海战时被日本炮弹炸死的呢!咱不聊这些了。”
看来这是真的,这让美子久久不能平静,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爱慕的文校长父母居然死在自己族人的刀下,就连大莲姐姐的父亲也是日本人杀害的,这让她如何面对文校长全家和周围的乡邻。
这村里的百姓对她实在是不错,经常有人送来一些好吃的给她,虽然才短短几个月的接触,已经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她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乡邻对自己的成见,更不知道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美子想借故离开,因为她实在不知怎样面对这些。
“咋就不舒服了,是不是昨晚冻着了,一会我拿床棉被过去,这还没到夏天,咱这离海边近,晚上还是有些凉。那你先回去,中午我给你送饭过去。”
美子应了一声就回去了,看着美子失落的背影,文王氏会心的笑了。
这女人的心,海底的针,文王氏看似无意的聊天,可句句都是筹划已久的。她不想因为此事和美子翻脸,更不想因此影响到昌茂的事业,但更不能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就出此说辞,既保全了大家的颜面,也彻底斩断美子的念想。
虽然文王氏和美子年纪相仿,但人生的阅历和对于人性的了解,文王氏远远在美子之上。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定是人中龙凤,早早晚晚会有直飞云天的时候,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不仅仅要成为文昌茂的贤内助,也要成为他身边的守护神。
这几日世良在整修新房,昌茂也去打打下手,世良之前家里的一些家具还是世良爷爷留下的,早就破败不堪,趁着这次搬新家,就索性把家具都换了。
院子里,世良和世臣在拉着大锯,把原木破成木板,昌茂可干不了这个活,只能给泰来二叔打个下手。世茂世盛兄弟俩不忙时也会过来帮帮忙。
别看这二叔佝偻个腰,可这木匠活却干得漂亮。这两个来月已经打了不少的家具,一个一人多高的立柜,两个放在柜子上的大木箱,两个长条炕柜,一个碗柜,两个炕桌,一张春凳,几条板凳,这几日正给昌茂做一套书柜。
“二叔,歇会吧,这一个月可把您老累坏了。”
昌茂一边说,一边把个大茶碗递给泰来二叔。
“没事,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完事,世良这些年可没少出力,世臣的房子,你家的房子,世茂世盛的房子,都是他张罗的,那么多年,为咱家付出太多,这赶到他盖房子了,怎么也得整得像样些。”
世良这些年的确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作为家中的长子,总是付出在前,享受在后。
“那和您老比,我这算个啥?您可是一手把我们哥几个拉扯大的,三个大人五个孩子八张嘴呀,您才是咱家的大功臣呀!”
世良边拉木头,边和二叔唠着家常。
“大哥说的是,这次本来娘不让您参和进来,可您呢?哪都不落步,我们也是习惯了,没二叔在,就没了主心骨。”
世臣说的是心里话,他们早就把二叔当成自己的爹了。
“世臣这话说得,我这不还能动弹吗?干什么就不让我干了,等我哪天真的干不动了,可就指望你们了。”
二叔喝着水,听见哥几个这样说,心里还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