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半,烈日高悬。
农忙时节,水东村大片的农田无人耕种,庄稼枯萎土地龟裂,满目荒凉。
整个青州旱了近两年,朝廷却在忙着打仗,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村里的河也在年前彻底断流了,现在全村就指望着山上一口泉眼过活。
“诶你们说周大他娘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冲着私奔去的?”
“那还用琢磨,肯定是呗,眼下这光景,她又死了男人,能吃得下这苦?不得趁着年轻还有点儿家底赶紧找下家啊,我就琢磨最后咋没走成呢?还给摔断了腿。”
“那个死肥婆,要说十多年前还行,现在嘛,哪个男人不嫌腻?稀罕她比咱们多二两肉啊?”
“就是,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她有啥了不起啊,不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吗?多有能耐似的。
现在好了,娘家迁走了,人也瘫了,往后不还得指着她最不待见的那五个娃来养活她?跟咱们一样的吃糠咽菜过苦日子,到时候有她受的。
还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我呸!不要脸的娼妇,摔断腿算她活该的,说不定啊,就是给她那个野男人吃干抹净了再推下去的!”
乡间土路上,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绘声绘色聊着八卦从山上打水回来。
迎面过去一老一少,两人前后脚走得飞快,带起了不少风沙。
“周大,你这着急忙慌的干啥呢?”
其中一个妇人拉住了周大,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张婶,我娘...我娘病了,我请崔大夫去看看。”
老实的周大应付着答了一句,刚把袖子从那妇人手里挣脱出来,另一个长脸妇人又搭上了话。
“这小子,看你急的,你娘吃得好睡得好,心宽体胖的能有啥病啊?”
正说话的妇人被旁边人捅了一肘子,那人不大声不小声的说:“能有啥病啊,摔断了腿躺床上的人,我看呐,相思病没跑了。”
几个妇人顿时哄笑起来。
周大皮肤黝黑,就是生了气脸红起来也不大看的出来,“婶子,你们别胡说,我娘她真是生病了。”
说完便拉着崔正安想走。
老头子一把年纪净跟在后头吃灰了,心里头正不满,就碰上了这几个背后嚼舌根的,一甩胳膊,指着人道:“几个瓜婆娘,天天找球不到事情做,东家长西家短,吃饱了嗦?!”
崔正安今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憋了满肚子邪火没处撒,这会儿借题发挥回过头说了几句,夹杂着其他地方的方言俚语。
几个妇人听不大懂,不过也知道对方语气不善,一个个没了调侃的兴致,推搡着往前走了,这年头得罪谁也别得罪了大夫,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人。
一阵热风过堂,夹杂着飘尘。
“阿嚏!”
程秀打了个喷嚏,累得瘫倒在床上,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三抖。
守在床边的年轻妇人看她终于不再执着下床,也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房间里两个人气喘吁吁。
“月娘,你不让我下床也行,给我找块石头来,要大点的。”
程秀说着话,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怕人听不懂,结果侧头一看,对方好像怕得比她还厉害。
满眼都是不安,整个人也止不住地颤抖着,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程秀拿手晃了晃。
没反应...
轻轻一咳。
月娘立刻哆嗦着跪直了。
她这会儿正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壮着胆子劝道:“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大郎找崔大夫去了,看时辰快回了。”
说完话,月娘捏紧了手指,低着头准备挨骂,她不敢去看婆婆程秀的脸色,想必阴沉得可怕!
然而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尖锐的训斥,她偷偷瞄了眼程秀。
婆婆已经三天没有骂她了。
程秀穿过来已经三天了,这几天脊梁骨都快给人戳断了,说什么的都有。
她漆黑的眼睛勉强从挤满肥肉的脸上睁开一条缝,生无可恋的望着头顶的茅草。
明明已经渴得喉咙冒烟,却生生挤出来一滴眼泪。
当然不是因为想不开,而是瘫痪在床,想拿个石头砸门都做不到!
穿过来的当天她就发现自己新翻修的小二层别墅也跟过来了,只是...
她的活动范围被困在了阁楼上。
她还记得当天外面下着暴雨狂风大作,好像天被捅了个窟窿一样,她正在阁楼上整理文件之类的杂物,啪的一声脆响。
风把门吹上了。
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阁楼门锁是坏的,当时想尽了办法也开不了这道门。
还没来得及给开锁师傅打电话,一个炸雷劈下来,就把她连同房子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
她这一穿过来就成了两百多斤的婆婆级人物,还是五个孩子的娘。
老大叫周大是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家里最大的娃,今年也才17岁,他爹周金多,也就是原身的丈夫,两年前服兵役去了,结果一去不回。
年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