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在心里默默忏悔,使唤这些孩子干活总让她有种压榨童工的罪恶感。
谁知进宝一听立刻警觉起来,干巴巴的小手拼命挥动:“不成不成,娘你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你不丢人,你别丢下我和我哥!”
小丫头这回结结实实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娘!娘!我把崔大夫带来了!”
周进宝哭得正伤心,门外传来一阵叫喊。
是周大回来了。
月娘在灶房看火,两人照面都没来得及打,周大就急匆匆领着崔正安进了程秀房间。
一会儿功夫,月娘前后脚的也跟着走了进来,擦凳子递汗巾,然后一边带进宝,一边拿着扇子给崔大夫扇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秀总觉得月娘对崔大夫格外殷勤,这崔大夫也是来者不拒,像没把月娘当外人。
程秀伸出手给崔正安把脉,“崔大夫,我真没事,就是想活动活动。”
崔正安没说话,把完脉黑着脸起身走到床尾,抬起程秀那只摔断的腿给她正骨。
一推一拽骨节咔咔作响。
还真别说,给他这么一按,确实松快了不少。
程秀估计这条腿顶多也就是软骨损伤,再躺个把月应该就能好全。
“问题不大,修养个把月就能康复。”崔正安终于开口了,他说着话整理自己的药箱。
背过身去的时候嘴里嘀嘀咕咕:“这个瓜婆娘,我看你不是想活动,你是活够咯,不然能啷个折腾人,都是好娃儿,还滴滴儿都不知到惜福,硬是瓜兮流咯。”
崔正安收拾完就揣着手和周大跟月娘交代注意事项。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说的话程秀完全能听懂,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这不越听越像自己老家的方言嘛!
难道这个人就是穿越过来的那个?
程秀小心试探道:“大吉大利?”
没反应啊……
“宫廷玉液酒?”
她不信有人能忍住不接这句。
可眼前这个崔大夫只拿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甚至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怎么看都像个土著。
“崔大夫,我娘她在说什么啊?”
倒是周大和月娘,看程秀胡言乱语,脸上担忧之色更重了。
“装疯迷窍嘞,饿几顿就好了。”
程秀(?_?):原来只是方言相似而已…
谁能想到穿过来遇到的第一个老乡,居然在用方言骂她,亲切感荡然无存。
几个人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周大和月娘一起把崔正安送了出去,进宝在房间里陪着程秀。
也不知道野菜粥熬好没有,程秀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进来,正要让进宝出去看看。
外面忽然哄闹起来,周大踉踉跄跄跑进了房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月娘跟在后面瘫软的跪倒在地,止不住的啼哭着。
“你们怎么了!起来说话。”
周大抹了把红彤彤的眼睛,“娘,儿子不能跟前尽孝了。”
看他半天抓不住重点,程秀扭头:“月娘你说。”
月娘呜呜咽咽的说:“前方战事告急,官吏来咱们水东村抓人充兵了,好几家的男人在路上走着就被抓了,这会儿正往这边来呢!”
程秀一下注意到月娘说的不是征兵募兵,而是差役直接闯进了村子抓人充兵!
这是大事,她不能再以不变应万变了!
现在整个大裕王朝都乱成了一锅粥,北方的农民起义在几年间成了气候,眼看就要围上国都。
短短十多天七八个地方上的州牧郡守举着征讨逆贼清君侧的名头,纷纷扯旗募兵,却愣是没一个人真的北上勤王,都稳稳扎在各自的地界儿上为了方寸地盘打的水深火热。
这大国内政一乱,塞外十几个游牧民族在国都八百里开外办了场声势浩大的夏猎。
当朝皇帝是有些老糊涂了,但他是头昏不是头铁啊,立刻就想明白了,这哪是想什么夏猎,这分明是想会猎中原!
老皇帝被吓得连夜拖家带口逃到了南方。
这时候被充兵,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
程秀脑子里正出来个主意,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却没想到崔正安竟然去而复返了!
他风风火火踏步进来,一把揪起周大往房子后面的窗户口推:“你个背时娃儿,还不跑等到遭抓哇?水东村的地形那些差役能有你熟?从这里翻出去就是大山,山里一躲他们抓得到你才有鬼!”
“可我要是跑了,我娘和月娘还有我的弟弟妹妹咋办!”周大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拿手死死抵着窗框不肯走,月娘把进宝搂在怀里哭得六神无主。
程秀环视一圈说:“月娘,把我屋里的油灯点亮。”
月娘顿时止住了哭泣,疑惑道:“娘,点灯干啥,这会儿天没暗啊?”
程秀板着脸,“叫你去就快去!”
眼看婆婆要发火了,月娘也不敢耽搁,放开进宝,拿着油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