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秀发话,周大下意识松手,粮食袋子立刻就被抢走了。
那衙役也不纠缠,着急忙慌的就往下一家去了。
“阿二阿三招财进宝,不要冲动,去把你们大哥拉回来!”
原本这几个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要冲出去帮忙。
结果程秀的反应赶在了他们之前,一把拽住了已经从后面蹿上去的周招财,出声喝止。
环视一周,就连赵屠户家都任由那些衙役抢了粮,这种时候谁敢拿脖子去撞刀口。
17岁的周大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他只知道粮食很重要,非要比的话应该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被拉回来后,周大像个孩子一样在程秀面前抹眼泪:“娘,咱家的粮食没了,以后咋办啊?”
唉,才17岁,本来就还是个孩子,程秀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家里几个人。
“阿大,粮食没了路上再找,钱没了慢慢再挣,你们都记住,任何时候,人才是第一位的。”
话音刚落,周围接连响起好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拖着身体去捡自己被砍断的右手,没爬两步就昏死在地上。
程秀认出来这是林成彦家的二小子林常瑞,为了护自家的粮食被衙役一刀砍下了手臂。
林成彦扑过去抱着儿子,嘶哑的怒吼道:“你们还有王法吗?!”
他是个读书人,以王法上答天子下安黎庶,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我去你娘的王法!”
一个当差的手里还提着带血的粮,抽出大刀就朝他砍去,落势又急又狠。
“差爷饶命,行军辛苦,粮食我们自愿犒劳差爷,您通通拿走。”
周二的声音?
一直站在程秀板车旁边的周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窝。
电光石火的档口推着林成彦就往边上躲。
林成彦下意抱住脑袋裤裆里湿了一片。
他大儿子林常德护着老娘林杨氏和妹妹林妙云躲在骡子车后面,几个人埋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衙役虽然一刀落空却并未恼怒,冷哼:“还算识相!”
周二的话让他听着很是受用,看林成彦湿了裤裆,鄙夷的啐了一口,收起刀走了。
周大忽然喊了一声:“坏了,二弟啥时候去的那边啊?”
这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程秀心里默叹了句。
“不行娘,我得去把他带回来!”周大回头看程秀。
程秀吓得一哆嗦,她怕官差再杀个回马枪。
这会儿正用垫在车上的被褥遮挡着,把火折子水囊这类身边不打眼的东西往空间丢。
看周大好像问了个什么,胡乱点了个头,周大急匆匆就去了。
“娘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为了女人丢下娘的!”
周招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娘,我也不会。”周三跟上来小声附和了一句。
周招财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带着欣赏。
程秀照着两人胳膊一人一巴掌,“跟着去,看着点你们大哥。”
一阵一阵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明明是青天白日甚至烈焰当空却叫人仿佛置身地狱。
“他娘的你松不松手!老子是去送死的,还吃不得你一口粮了?”
“差爷,没了粮俺们也得饿死啊,您行行好吧!”
声音就在耳边,程秀低着头看了眼旁边的周阿婆。
她苍老干枯的双手紧紧抱着粮袋,人蜷缩着往地上一趴,将这些粮食通通压在身下。
那衙役硬是没能抢得过去,被同行的几人一阵哄笑。
“唰——”
是刀刃破空的声音!
程秀下意识抬头去看,那当差的气急了一刀就把周阿婆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从周阿婆皱巴巴的皮肤里喷涌而出洒向天空,又骤然落下,溅了一滴在程秀脸上。
她怔住,胃酸上涌,脑子里嗡嗡的,眼前恍恍惚惚。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骤然紧缩的心脏在微微发痛。
上辈子程秀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死人,还是打了马赛克的。
如今,刀割破皮肤划开肌理碰到骨头的声音,震得她头发昏皮发麻。
凉透的血滴还粘在脸上,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乱世…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她眼睁睁看着那衙役将周阿婆还流着血的身体一脚踹开,慌忙的捡起地上的粮袋就往前跑了。
地上鲜红的液体还在汩汩流淌,几只蚂蚁被困在里面打转。
月娘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颤着手将躲在他们后面的豆儿拉过来护在怀里。
周阿婆的几个儿子冲上去想要拼命,又被自家媳妇死命拉了回来,一家人哭成一团。
几十步开外,又是一家被抢了粮的…
“差爷,差爷留点吧,俺们也是去逃荒的,这是家里最后的存粮了!”
“再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