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面天还没黑透,里面的客房点着灯,隐隐能听见啜泣声传出来。
周二猛地起身,碗里的草根汤撒出来都没察觉。
他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程秀拿出来的饼上面。
眼神太直白了,程秀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娘,我吃半个就够了。”
月娘忽然出声,把苦菜饼分成两份,掰一半,再掰一半,手里拿着最后剩下的小半块吃了起来。
边吃边把掰下来的那些放回程秀的袋子里。
显然是看到周二脸上的神色,觉得自己少吃点其他人就能多分点。
“娘,我也...”
周大捏着手里的半张饼,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秀打断道:“你也什么也?”
程秀直接把两人递过来的饼推回去,收起了裹饼的布袋子。
“我讲两句,以后每个人每顿只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口粮,要是谁想把自己那份给别人,路上饿得走不动道的时候,想想会不会拖累家里人。”
她话说完,周二低着头眼神黯淡下去。
脸上有茫然也有内疚。
看他这样,程秀神色放缓,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汤里加了盐,喝点补充体力,吃饱了就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不是她心狠,如果抬抬手就能帮到别人,她没有二话,毕竟上辈子她也是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血总是热的。
但让她在这种地主家都没有余粮的时候,还要舍己为人,看着家里几个孩子随时渴死、饿死,活得不像个人样,她也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这个时间,驿站大堂里的鼾声已经开始此起彼伏。
天光暗去,夜如泼墨。
程秀卧在月娘给她垫好的铺上打起了瞌睡,左边睡着豆儿,右边蜷着进宝。
两个孩子睡熟了,嘴里还讲着梦话,什么糖葫芦、鸡腿、肉饼、麦芽糖...
本来肚里就只有三分饱,这么一刺激,半夜程秀就被饿醒了,闭着眼睛连翻身的力气都不想费。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月娘从她身边抱走了豆儿。
两人是亲母女,程秀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周里正站在自家的牛车上铛铛铛敲响了铜锣。
他们这群人又收拾起铺盖卷重新上路了。
即便是早上出发,一路上也没有想象中的凉爽。
炎热的空气依然让人感到烦躁和气闷。
身上的汗水经过整夜的发酵,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一股的馊味。
程秀他们一家走在逃荒队伍的中间,闻了一天下来,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
正午最热的时候,周里正终于把牛车停在了一处背阴的土坡旁边。
“大家伙都抓紧时间找地方休整,下午继续赶路!”
里正发话了,前头先到的人很快就占据了最荫凉的几处地方。
走在最后的几户人家也在稀稀拉拉朝这边靠拢。
这会儿周里正歇脚的土坡后面,已经密密麻麻躺了好些人,一个挤一个往阴影里缩。
最后到的人也不管晒不晒了,东西一放,倒在地上只顾着喘气。
程秀一家没有去挤这处阴凉,家里八个人都靠在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休息。
斑驳的阳光透过枯黄的树叶洒在人身上,程秀挪了个不晃眼的位置:“忍一忍,这才六月半,不然等到了七八月路上的日子更难挨。”
招财进宝手里正拿着两根树枝拼命地扇风,一听这话,兄妹两双双哀嚎一声瘫在地上不肯动了。
周大站起身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
才捂着肚子神秘兮兮的走到程秀身边。
他撩开半边衣服:“娘,快吃吧。”
这又是干啥?
程秀正觉得臊得慌,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惊道:“你这是哪儿来的?”
这不是苹果吗!
这个年代哪儿来的苹果?
周大被程秀的反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昨天晚上,晚上月娘带着豆儿出去,出去方便的时候捡到的,一户路过的,富...富商给的,娘,这果子能吃的甜着呢。”
原身娘家几年前就是本地最大的富商之一,她都没见过苹果,周大这不显然是在撒谎嘛。
上次的巧克力、小面包和这次的苹果,这些明显都不是这个时空的产物。
想到晚上的事,直觉告诉程秀,秘密应该就在豆儿身上。
但周大不愿意讲,又是个实心眼子,她知道问也问不出来,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我知道了,把家里人都叫过来,果子你分一分,一人一块。”
路上的日子还长着呢,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娘,大哥说不明白,这是啥啊?”进宝把头埋着,悄悄将分到的苹果塞进了嘴里。
随即睁大了眼睛,几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嚷嚷,脸上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