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被赵屠户推回到队伍里,一刻也没耽搁,匆忙安排了家里几个人换上自己最好的衣物。
又督促着他们舀出一勺水来浸湿巾帕,分别擦拭了脸和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边争分夺秒,周里正那头也热火朝天,一群人吵吵嚷嚷忙得他晕头转向。
片刻后,程秀取出铜镜看了看。
镜中人虽然是强打精神,却也脸盘圆润妆发整齐。
即便漆黑如点墨一样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条缝,也依稀还能透出几分派头。
看捯饬利索了,程秀也不多等,立马就让周大周二推着自己挪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在两人的搀扶下,正要换到里正家的牛车上。
就在附近的周庆有一见了也赶紧上来搭手。
几人合力下,她这边刚坐稳。
周里正也正巧带着人过来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最合她心意的是,这些人衣服上都没有补丁,除了脸上还有些花,一个个梳妆打扮得跟过大年一样。
毕竟缺水,能执行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周大他娘,咱们这样能成吗?拿救命的水用来擦脸,可真糟践得叫我肉疼。”
“就是啊周大他娘,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这可是我成亲那年的嫁妆,就这么一件好衣裳,逃荒都带着,平时可舍不得穿呢,以后还得留给我家那几个丫头。”
陈木匠的媳妇陈曹氏跟着附和了一声,又提着快要坠地的裙摆,有意无意的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她家的六个丫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跟在后面人堆里,正羡慕的望着这边。
亮眼的桃红色细布葛衣染得煞是好看。
清爽透气的布料紧绷绷的包裹着身材已经有些走形的陈曹氏,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她年轻时的风采。
可要说实在的,要不是里正发了话,她可真不愿意穿。
这衣裳刚一上身她就极不自在,时刻都揪着心,就怕弄坏了,连带着说话的嗓门儿都秀气了许多。
这逃命呢,怎么还打扮起来了。
程秀目光扫了一圈,众人的担忧她都了然于心。
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伙听我说,咱们是从后面那条道走过来的,路上留了不少吃喝拉撒的痕迹,到时候官兵一搜,马撵上来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来不来得及跑,能不能藏人大伙儿都清楚,再退回去等着咱们的只有水尽粮绝,既然退无可退!”
她话音刚落还没说完,人群里立马有情绪激动振臂高呼的。
“那就跟他们干!”
“老头子我今年都五十多了,儿子也没了,如今家里头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要没得谈,那我打头阵冲前头,后生小子们就跟我后头!”
“哎呀老族叔,咱水东村这几十号姓周的后生小子们还能不管你?先听周大他娘讲完。”
程秀朝着正说话的周里正一点头,继续说:“现在咱们做两手准备,要打咱们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要谈咱们就得有资本有底气,就是装也得装出来,先敬罗裳后敬人,这是我和里正叔商量的。”
“没错,这个事是老头子我敲定的,心里头有不满的,都给我憋住了!”
有人混在人群中小声嘀咕了两句。
“那要憋不住呢?多糟践东西啊,那说不准到时候舍了财还得舍命。”
周里正一瞪眼:“憋不住的现在就走,你有更好的法子你就自谋生路去吧!留下来的,咱们大伙就得一条心!得有那个壮士...”
“壮士…好像是端,端那个碗?”
“对,壮士断腕的决心!”
群情激愤。
程秀整理了一下衣服左右打量,这衣服是她胖了以后量身定做的,现在穿上反倒还宽大了几分。
看没人离开,她才放心安排起来,转了个头笑吟吟道:“陈嫂子,你这身儿穿上可真是好看,一会儿你就站我旁边昂。”
这一恭维,陈曹氏心大的嘴快咧到了耳后根。
理了理裙摆,昂首挺胸地就挤开众人站到了程秀旁边。
“林家大郎,你这身行头也不错,待会儿就麻烦你帮我赶车了。”
程秀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家几个小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可这几年原身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给他们置办,身上的行头捉襟见肘不说,还补了又补。
周二那套靛蓝色粗布长衫倒是不错,却是件学徒衣服,远比不上林家大郎林常德身上那件镶青边的软缎袍服。
林成彦沉默着把儿子往前推了推。
“你要干啥?”林杨氏拉了一把儿子林常德没拉住,脚一蹬撒起泼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简直胡搅蛮缠!”林成彦长袖一甩背过身去,不想与林杨氏继续争执。
谁知道林杨氏不依不饶:“你什么意思林成彦?你背过去什么意思?!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老娘当年瞎了眼才嫁给了你,你算个什么读书人?几十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教了你窝里横,怂蛋,没用的穷酸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