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寺,月明如洗。
破庙外的树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蟾光斜照,映在寺庙岁月风蚀的门框上,树影婆娑,两扇破门摇摇欲坠。
几十号衙差在里面升了火,正喝酒、耍钱、唠荤嗑。
“张哥你看见了吗,今天后面站的那小娘们长得可真水灵。”
“老子当时哪有那心思啊,我说你小子,前两天不是才开了荤吗,那娘们死的时候可渗人,这么快又来劲了?”
“张哥你可别拿我开涮,这事儿不能提,现在想起来那张死人脸我还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害呀大伙好端端说这事儿做什么,真晦气,不过真别说哈,这酒足饭饱了再一想那滋味,还弄得我心里挺痒痒。”
“办不了的事说个?,今天那小娘们他们不是祝将军点名要的人吗?借咱十个胆子咱也不敢啊。”
“你们他娘的想吃还怕烫嘴,祝将军咋了?天高皇帝远,这地界儿你们张哥我说了算,今天这事儿啊我越踅摸越不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别是着了道儿,这样吧,大伙要真惦记那小娘们,明儿咱们骑马再去一趟就是了,让兄弟们也快活快活。”
火堆旁围坐的几个衙差眼神交流,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纷纷端起碗敬酒。
“来张哥我敬你!是不是听者有份啊?”
“哎呀张哥,兄弟跟你算是跟对了,打今儿起你就是我亲哥!”
“嘿老子早说了,跟着我亏不了你们,咱们不调头,难不成还真上前沿去?我说李老六,就冲你这话,到时候老子让你排第二个。”
四面漏风的破庙里时不时爆发出猥琐的哄笑声。
沙沙沙——
又起风了,已经六月半,空气干热,夜风算不上凉爽,吹在身上像被一只温热的手轻飘飘抚过。
嘎——吱——
结满蛛网的角落里,一扇窗棂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缓缓开了道缝。
“啊!”
张哥没被诡异的窗棂吓到,反被李老六忽然的叫声吓了一跳,抬脚就踹了过去。
“李老六你他娘叫唤啥?那是风吹的!!那——”
话没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音调陡然飙高。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道晃悠悠的白影正从漆黑的缝隙处飘过。
“娘呀!”
李老六手脚并用往后退。
其他人一时间也被吓住了,都不敢妄动。
张哥啐了一口,壮着胆子走上前,抽出大刀支开破烂的窗棂,探头探脑去看。
还有几个胆子肥的就跟在后面张望。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百十步开外的林子里又是几道白影划过。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看不真切,却有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儿。
啥玩意儿能蹿那么快??
老话说“宁住荒坟,不宿古庙。”他们今儿是没信邪的。
前面的人慌里慌张就往后退,后面的人一看这反应,顿时两股战战,乱成一团。
有人急急忙忙朝着坍颓的神像跪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满天的神佛,枉死的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啊,可别来找我,要找就去找害你的人啊,我就摸了一把,摸一把不算那啥吧...”
张哥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神神鬼鬼了,怒从心头起,举刀就往那人身上劈:“没卵用的玩意儿,一起干的事儿你还想摘干净?老子现在就送你去那边儿说个明白!”
千钧一发的档口,张哥的刀被其他几个衙差合力拦下。
七嘴八舌的劝了一阵,有人提议道:“张哥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要不出去看看,兴许有人在装神弄鬼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点了点头:“留几个守在这儿,其他人跟我出去看看,老子就不信了,活着都没?用,死了还能翻天?要是有人敢耍鬼把戏,老子这回让他成真鬼,要是真鬼老子就让他魂飞魄散!”
一番话镇住了场子。
衙差们清点了一番,截来的东西被搬来堆在一起,商议过后,留了五六个人看守。
剩下的十几号人提着刀,杀气腾腾就往小树林去了。
小树林里周里正急得搓手顿脚,来来回回的踱步张望。
“里正叔,咱们没叫赵屠户他们来是对的,就他们那群莽夫,那不服管的性子,能有咱们配合的好吗?”
同村的周大黑这会儿刚摇完树回来没事干,看自家里正在前头,便凑了上去。
谁知道一开口,就被周里正瞪着眼睛给往回赶。
只能讪笑着往后退,回到人堆里后,周大黑仰头看,后面密密麻麻的树杈上一条条粗麻绳下来,挂了好几个穿白布的。
自家侄儿周小墩也正披着白布挂在老树上晃悠。
看他耷拉着眼皮,一时玩心大起,便叫上几个人,抱着老树又摇了两把。
“啊啊啊啊——老叔,你轻点儿摇,俺头晕老打干呕,要不是这肚子瘪的,俺早吐出来浇你身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