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招财越说越兴奋,眼神也逐渐变得凶狠、贪婪。
看得程秀背脊发凉,这是一个12岁的少年脸上该有的表情吗?
她下意识抠着桌角,抬眼看着周招财的神态细细咂摸。
看来自己是得跟他好好谈谈了。
正想着,外面讲话声似乎嘈杂了些,听不真切,像是在商量什么事。
可这会儿她也没心思管了,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招财这边。
“招财你过来。”
伸手把周招财拉到身边后,程秀才发现这个少年比她想象中还要单薄一些。
瘦长的手臂上没有丝毫的肉感可言,隔着褴褛的衣衫能感觉到里面只有一层皮包骨。
这让程秀的心又软了下来,“招财,不是娘想说你。”
周招财知道,接下来就要说他了…
程秀继续道:“而是你做事实在太莽撞了,世道再乱总有过去的一天,难不成你还真想啸聚山林做个土匪?
我是怕你在还分不清善恶的年纪做下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你知不知道善泳者溺于水,善战者殁于杀...”
“善泳者溺于水,善战者殁于杀...”
程秀忽然注意到她讲一句,周招财就跟着念一句,声音不大像个复读机。
显然是在走神。
“这句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这句你懂是什么意...啊娘你问我啊?”
程秀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忽然觉得很挫败。
她大概是真的不懂怎么教孩子。
尤其是这种半大小子,刚刚说那么多,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几句。
外面似乎又吵嚷起来了。
程秀心里正烦躁,也继续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挪到窗边,推开窗朝外看了眼。
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
看清面容后,她心下稍定。
是周阿丑和周老根他们一群人过来了。
看神色似乎很着急,周大和周二正在同人交谈。
“那行,要是你们看到他,就马上来通知我们,千万不能让这人给跑了!”
“这个老小子,说什么诊脉需要清净,一转头人就跑了,太狡猾了!”
大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周大和周二点着头连连答应,得了应承,大伙也不多留,就急着往下一家去了。
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程秀想了想,杵着棍子往外走,周招财赶紧凑上来想扶她。
讨好道:“娘我扶你吧。”
程秀胖乎乎的手握住周招财干瘦的小手。
没忍住,还是语重心长道:“招财,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娘都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对生命一定要有敬重之心,不要觉得天老大你老二,上有黄天下有后土,人活天地间要放进眼里的东西那可太多了,会露爪也要学会收起自己的爪牙,知道了吗?”
在程秀殷切的眼神中,周招财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跨过门槛,走出屋子。
一路上周招财都耷拉着脑袋没再说过话。
“招财啊...”
看他蔫儿蔫儿的,程秀正准备再说两句话关心一下。
没曾想刚开口这小子就捂着肚子说要去茅坑。
程秀颦眉,审视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看得他额头冒虚汗的时候,才终于摆了摆手。
周招财如蒙大赦,回屋抓了把干草就往茅坑跑。
程秀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只能自己往院子里走去。
刚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问月娘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就从小院后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周大赶紧走上前搀住了中年人。
月娘跑到门口,看左右无人,警惕地关上了院门。
“他是谁?”
程秀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不太确定的道:“你们别告诉我这个人就是周阿丑他们在找的人?”
院子里鸦雀无声,最后月娘嗫嚅着说:“娘,这个是李郎中,他...他是被绑到山上来的。”
月娘嘴里的李郎中在周大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到了木板凳上。
刚坐下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简直太猖狂了!
光天化日老夫好端端支个摊看诊,你们不由分说就把人给绑了,这是什么?这是土匪!简直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大裕朝廷还没有亡,你们如此行径与造反何异?就不怕朝廷震怒,派兵围剿吗?”
程秀还没说话,周二抄着手走上前:“你这老头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往我们头上扣罪名,我们要是土匪还会救你?”
李郎中原以为这群人不过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本就因为害怕才藏起了他,他再搬出朝廷稍微吓一吓,定然能唬住人,让人送他下山。
可如今看周二面不改色,还气定神闲的,他一计不成,自己心里反倒慌了:“这位小兄弟,是老夫我言语不当,莫要怪罪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