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目送老者上了轻舟,与老妇互相搀扶着渐渐远去。
这类似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上映,渐渐的,河里只剩下一艘轻舟。
却有无数茫然的魂仍站在岸边,他们似乎记起了什么,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我死了!?我不要死啊,我这般年轻,为何就死了!?”
“该死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我宏图大业还未展开,岂能就这样死去!”
一道道咒骂声响起,独留的轻舟缓缓驶到方尘面前。
撑舟之人此刻起身望向方尘,摘下斗笠,笑道:
“方道友,还不上来。”
“老观主,你说再见之日,就是此时?”
方尘神色复杂。
撑舟之人正是卧龙观老观主。
“不然呢?若没有我为你撑舟,你可过不了这忘川。不过说实话,你年轻的模样还真是俊俏。”
老观主笑道。
顿了顿,“心中疑惑?也是应该的,毕竟你第一次走阴,许多规矩不懂也实属正常。
就说这忘川吧,若无心心念你之人来接你,谁都无法过去,你看看那些孤魂野鬼混的可惨?
他们过不了忘川,要么回人间游荡,要么沉沦于忘川,后者还有机会等来心念之人,可前者就真正再无转世之机。”
老观主看着岸边游魂,一脸感慨。
“此言何意?”
方尘微微一怔。
“简单来讲,方道友得过了这忘川,才算是真正走了一次阴。”
老观主笑道:“过忘川的条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只要下面有人念着你,愿意为你折损阴寿来接你,你就能过的去,我脚下的轻舟,便是我的阴寿所化。”
顿了顿,“念你之人可以是你的爹娘,可以是你的兄弟,也可以是你的朋友,爱人。
你看看他们,就惨了,没人接。
还有刚刚那对老夫妇,他们子不孝,以后那小子死后,也不会有人接。”
说到这里,老观主突然一笑,上下打量了方尘一眼:
“你也挺惨,我本以为会有人来接你,这样老朽也无须折损阴寿,不曾想……你也没人来接。”
“那位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折损阴寿来接我。”
方尘轻声道。
“好处?在阴间给老朽谋了个一官半职,这算不算?别废话了,老朽只接你一次。
以后这进进出出,老朽可要收钱了,你只是走阴,人还没死,所以你也没有阴寿可用。”
老观主轻笑一声,抓着方尘的袖袍拉他上了轻舟,随后便缓缓驶离此地。
方尘转身望去,只见有的游魂心怀不甘,跃入这忘川河里。
却见平淡的忘川河突然变得阴气森森血腥扑鼻,无数蛇虫鼠蚁冒出水面。
然后便是一只只血手,一道道厉魂,把刚刚跳进河的游魂拉了下去。
河面再次回归平静,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幻象。
“这黄泉路啊,待不长久,久留只会魂飞魄散,要么入这忘川等待日后有人来接,要么就得原路返回人间,给他们的,只有这两个选择。”
老观主轻笑一声。
“每日所死之人何其多,可此地的游魂,却并不多。”
方尘若有所思。
“能走到黄泉路,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更多的游魂,只能常年游荡在人间被岁月所消磨。”
老观主道。
“老观主,你也才死一年有余,便懂的这么多了。”
方尘笑道。
老观主看了他一眼,淡淡然道:“我知你想问什么,老朽曾也数次走阴,自然知道的多一些,你以后也会如此。”
说话间,一座横跨天际的桥梁缓缓现身,桥的另外一端不知位于何处,看不见。
看的见的这端便在忘川河上,此刻无数轻舟从四面八方驶来登桥。
有一艘轻舟满满登登站着上百名残甲断刀的军士,他们正在兴奋交谈。
为首之人身着铠甲要更奢华一些,理当是这些军士的头。
“大人,我们过了此桥,是不是就能投胎了?”
“幸好有大人来接我们,我从小无父无母也没亲朋,若没有大人,只能做个孤魂了。”
“可惜啊,咱们这次虎国落败,要有来生,我还要从军,跟越国死战。”
“诸位,过了此桥,便算是入了阴,能否投胎也要看诸位自身的因缘际会了。”
“什么!?大人,投胎难道也有讲究?”
“自然,先过桥吧,具体的等下再跟你们细说。”
为首的将军先行登上桥头,然后一个接一个把麾下将士接了上来。
最后他本该离去时,却突然望向方尘,目光露出一抹犹豫,最终还是上前抱拳道:
“大人。”
“你我认识?”
方尘轻轻颔首。
“大人一看便是走阴的高人,小人想求大人一件事,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