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司北才带着一名年轻男子来到花园。
肃亲王眯起双眼,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
这人看上去也算长得周正,头上戴着象征读书人的儒巾,身穿半旧襕衫。
只是他面上那畏畏缩缩的表情,让肃亲王心中直觉不喜,觉得此人身上没有半点文人该有的风骨,
裴知恒正在家中抄书,家中忽然闯进几个面容冷峻,一身侍卫打扮的官兵。
几人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往外走,嘴上说着要请他去一个地方,实则动作粗鲁,根本不容他反抗。
马车停下后,裴知恒忐忑的打量着面前的建筑,楼阁台榭,丹楹刻桷,大气磅礴,最重要的,是屋顶上的脊兽装饰。
眼前的一切无一不是在提醒他,这里是一座王府!
裴知恒双腿发软,身子往地下滑倒,要不是侍卫扶了他一把,只怕他还没见到王爷,就要在门前失仪。
此刻面对王爷,裴知恒宛若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因着他读书人的身份,侍卫并没有像对待梅明远那般不客气,而是出言提醒:“见到诚王还不行礼?”
裴知远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下,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能发出声音。
王爷,那可是他只在别人口中听过的存在,王爷怎么会把自己这样的小民抓来?
除了对几个好友倾诉与婉儿婚事坎坷,他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之事。
贺千松也瞧不上裴知恒的做派,这样的人怎敢自称读书人?
真是丢尽文人的脸面。
见肃亲王与贺尚书没有吭声,诚王只得开口:“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小生裴知恒,见过诚王。”
裴知恒觉得自己没有犯事,王爷找自己来说不定是为了别的事,他也不必太过惊慌。
“外面的传言,是你所为?”
“传言?什么传言?小生不知,小生今日一直在家中抄书,并未出门。”
诚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侍卫,见侍卫轻轻点头,接着问道:“那你与林小姐之事为何传的人尽皆知?”
“小生并不知道什么流言蜚语,请王爷明察。”
“外界传闻你与林侍郎之女情投意合,是否属实?”
裴知恒猛然抬起头,惊诧的望向诚王,结果视线一对上旁边肃亲王严厉的目光,他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答道:“小生确实已与林小姐许下白首之约。”
肃亲王本就看他不顺眼,现下一听他这文绉绉的字眼,更是打心底里鄙视他。
“你与林小姐的事,林侍郎同意了吗?既没三媒六聘,又无长辈准许,哪儿来的约定?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裴知恒支支吾吾半天没答出个所以然来。
肃亲王冷笑一声,便不再开口,他最瞧不起这种没担当的男人。
一无所有,只会花言巧语哄骗女人,无耻之尤。
诚王继续问道:“这件事,你可曾对外人提过?”
“我只对几个知心好友讲过。”
肃亲王再度开口讽刺道:“你为何要对别人说这等隐私?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其实你巴不得将你和林小姐的关系公之于众,只是你不敢。
于是便想着通过他人之口宣扬此事。到时林侍郎问罪下来,你还可以推脱,说你并不知情。”
裴知恒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竟被座上之人一语道破。
他目光游移,显然是在想应对之词。
诚王“腾”地一下站起身,吩咐侍卫把人带上,然后迈开腿,大步朝门外走去。
肃亲王和贺千松紧跟着起身往外走。
几人乘坐马车到达宫门,诚王提醒贺千松:“本王与肃亲王只是来做个见证,其他的事,就要靠贺大人自己了。”
贺千松拱手行礼,对二人道了一句“多谢。”
诚王的意思他明白,如果开始只是贺家和林家的丑闻,只要他们豁出去面子,对陛下直言也无妨。
可是现在牵扯到林清然的清白,陛下若恼羞成怒,这个怒火该由谁来担?
贺千松原也没想过诚王会出言相助,他要的,不过是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见证此事,逼迫陛下必须处理林清婉。
一个奸生女,普通人家尚且避之不及,何况是皇室。
只是现在骑虎难下,陛下带回的女子不光身份低贱,更是连清白之躯都算不上,陛下必然会记恨告状之人。
他老了,这个怒火,还是由林泽这个年轻人来承担吧。
毕竟林清婉管他叫爹!
贺千松对小厮招招手,吩咐他马上去林府找侍郎大人,让林侍郎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