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道福愿已出，剩余的红绸签也会被寺中僧人逐个挂上殿前的百年银杏的树枝上，由此赐福这一道礼便算是礼成了。
接下来便到了百姓们最喜欢的问道。
何以是百姓最喜欢的？
因为战乱之下的百姓颠沛流离，他们每日汲汲营营却依旧看不见未来可期，他们永远都在为生老病死命运多舛而苦恼，他们求神拜佛，每日问得最多的便是佛为何还不来渡我？
而贵人多思，她们所求所惑之事多不能宣之于口，便是有惑也不敢当众问。
问道没有规则，心中有惑便问。
法坛之下百姓众多，每人一句三天三夜也答不完，是故问道时间也有讲究，三柱神明香燃尽便算礼成。
有人问，“大师，坐我面前的是了渡还是活佛？”
了渡，“我也不识。”
有人问：“大师，我如今日日吃斋，没事就烧香，遇见善事尽力而为，如此我算不算今生修了功德？”
了渡，“不算。”
众人一听，吃斋念佛行善这难道不算功德？
又有人问，“为何不算？”
了渡答，“此乃福德，福德与功德不同。外修诸事者有漏善只是福德，倘若不能自己内证得自性即是无功德，明心见性放生功德。”
石壁群下，众人问道一问落地一问又起，了渡结跏趺坐于团蒲之上从容应答。
*
彼时，王渊源已经登梯九千阶，双手托着受封敕令候于安业寺外。
王筠笙见父亲没有要进寺的打算，开口问道，“阿父不进去吗？”
王渊源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急，问道还未结束，为父再等等。”
王筠笙立马猜透了其中深意。
师父素有活佛的美名，这个时候王家拿着天子敕令进去必会引起百姓众怒，既然君上已经知晓师父并非九品定会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显然君上与父亲之间达成了某些协议，父亲正在等一个绝佳时机。
王筠笙执剑抱拳，“阿父，容我先去见见师父。”
王渊源不答，目光看向半山中腰。
王筠笙也顺着父亲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不动山间，三千白甲气势如虹手持红缨长枪拾阶而上。
王渊源淡淡收回目光，“你若是想去送了渡一程的确也该抓紧时间了。”
王筠笙眸光微沉，再次行礼，转头走进了安业寺的大门。
王渊源盯着儿子高大决绝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
另一边石壁群下，问道已经进入白热化。
有些人连人为什么不吃饭会死都问出来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但了渡依旧平和淡然，认真解答了这个问题。
这时，人群里有几个壮汉相互使了个眼色，这些人便是贺松年安插的“东风”，佛家问道不打诳语，他们今日便在在众人面前质问了渡是否是九品之身？
若他继续欺瞒民众，三千虎贲军会当着他所有信徒的面将他打下神坛；若是他承认修为有损，他们就要揭发他因违逆天道招致雷劫断了修为的事实。
活佛逆天却还敢开辟佛寺教化众人，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届时百姓一定会群起攻之，趁此时机君上振臂高呼收服安业寺，百姓定会顺从。
几人刚挤了个绝佳位置，正欲开口，不知从哪涌出一群衣裳褴褛的流民，他们忽然冲进人群惊得贵人们连连后退，随行的家仆立马上前驱赶。
为首的流民挨了几棍，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我要问佛主，既然人人平等，为何世间人分三六九等？为何他们可以拿棍棒随意将我们打杀？”
被直指的贵人一脸怒色，却又因着了渡在上不好发作。
安业寺的僧人立马上前将人拉开，了渡在众人心中如同圣佛，他虽未置一词，但僧人们一入内家仆们便自觉往后退了退。
这些流民相互依偎，瘦骨嶙峋，满脸尘土。
为首的流民将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轻轻托举，“大师，我想问，这孩子出生是不是错误？ ”
幼童出生不足一日，被轻轻托举略有些不安，胖胖的小脚丫在空中踢来踢去。
新生的孩子虽羸弱却满是生命力，一身粉嫩的奶白与眼前的流民形成强烈对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渡起身，看着眼前这条幼小的生命眼里尽是慈悲。
流民们有人哭泣，“大师，你既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便救救我们吧，北境离都八千里，我们好不容易到了王都，可是王庭不认我们，君上不认我们，我们也曾是大晋子民啊！何以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大晋还在，我们的家却没有了。”
这一声哀啼，不觉让所有人回想起十二年前那一场硝烟，别说百姓了，便是王谢之流，天子皇庭也不得不被迫南迁。
不少贵夫人也不禁湿了眼眶，转身擦着眼角。
了渡亲见众生疾苦，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忽然，人群里有一道声音高喊道，“大师，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听闻大师乃当世活佛，有千秋功德，大师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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