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做个人

李默从浑浑噩噩中逐渐清醒，他最先看到的是黑暗，感受到的是冰冷……

不对啊，他都还没看……

“等等，我的眼睛呢……”

李默的思维陷入混乱，一堆记忆涌出……孤儿、流浪、被福利院收养、上学、毕业、996工作、重症、死亡……接下来若无意外，我应该被烧成灰了，那现在……

李默终于看清现实，他没有眼睛，他现在是一条船，很破烂的那种。

冰冷而长锈的钢铁船身最宽处约四米宽，大概十二米长，船头甲板和船身都有几个破洞。

下层有轮机、干涸而笨重的锅炉和一个不知名的大疙瘩，上层中部有驾驶室和崩了洞的烟囱，驾驶室里有半腐朽的木质舵盘、柜子，长锈的铁门、铁床、碎掉大半的玻璃、到处凌乱的布物……

中层有几间房子，里边同样铺满灰尘，破烂的木门和家具，凌乱而充满腐朽的气息。

李默没有眼睛，他念头一动，就能如亲眼所见般“看”到船上的一切。

这是一条古老的蒸汽船，但是他看不懂，就如前世看不懂自己的身体，现在他仍看不懂这个新“身体”。

冰冷的感觉除了来自这具破烂的船身，还有外界。他居然是漂在枯寂的太空中，孤单，无依无靠，没有上下左右……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想做个人，并不想做船的！”李默暗自叹息。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层面获悉一段信息：

“宿主：李默

力量：一段

船体状态：半恢复（船体破损，重组、修复过程中）

成熟度：初代

成长度：6%（达到100%，可进行一次船体升级，同步提高宿主的力量段位）

信仰：0（可增加生命倒计时、加快宿主力量恢复和船体修复速度）

生命倒计时：180宇宙日（倒计时结束仍未恢复完整状态，宿主的意识会湮灭，由新一任宿主降临）”

李默被突然出现的小面板镇住。

有系统？

他仔细研究，发现又不是系统，而是直接获知的一段关于自身目前状态的信息，似乎来自于破船的某种印记传承。

他的意识出现在这条破船上，是某种神奇的寄生现象。他本身是宿主，寄生的对象则是这条破船。

如果非要说有系统，那他的意识就是这条破船的“系统”，还是有生命危险的“系统”。

这种神奇的状态给李默带来前所未有的新奇感，他尝试深入挖掘。只是目前获知的信息有限，他收获不多。

破船在冰冷的宇宙中漂行，没有参照物，李默就是知道他在漂，没有目的地和方向。那个生命倒计时给他造成巨大的危机感，他稍加意会就明白：

“原来这条破船不只有我的意识寄生过，以前也有别的意识寄生在船上，只是它们湮灭了！船体对我的意识有保护效果，如果不尽快修复，我的意识也会湮灭，换成另一个意识觉醒……”

这种奇特的生命形态确实新奇，但不是李默想要的。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做回个人，一定有办法的！”

李默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先修复船体解除危机再说。

他开始研究自己的新身体。

真的就是身体了，他有感觉，很冰冷。

都这么破了，暂时不知道继续受到破坏时会不会感觉到痛。

“身体”太脏了，他倒是想收拾收拾，可是他没有手脚，不知怎么弄。

虽然看得见“身体”里的任意角落，他还是看不太懂很多工作原理。

占去整个船尾下方的尾轮还算完整，横向两米多长，直径也有两米，形状像前世大型收割机的切割器，横装着一条条轮叶，有的轮叶烂了。

传动装置也完整，连接尾轮和轮机，轮机还连着一个发电装置。

锅炉干涸，他能看懂原理，输出蒸汽推动轮机嘛。但和锅炉连接的那个大疙瘩是什么？烧煤的么？看结构是挺像的。

还有些装置，李默更加看不出来用途，便不再多关注它们。

尖利如刀的船头，前甲板还有一根比烟囱还高的桅杆，拉下的三条绳子只断剩一条。杆上应该有一面旗子还是帆什么的，已经破成布条。

只要是钢铁的部位，必定生锈；只要是木材的，必定腐朽。这就是李默的“身体”，他又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不要颓废，我要做回人的，又不是打算一直做船。一定有办法的！”

李默给自己打气，重新振作。

然后他又开始思考“船生”。这条船到底是怎么成为太空垃圾的？别说它本来就是在太空中开的吧，滑稽死了。

枯寂和冰冷的太空中，如果不是生命倒计时在一日日减少，李默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不用睡觉，偶尔能“看到”闪烁的星光，他能兴奋很久。遇到一小块陨石掠过，他又能兴奋很久。

终于某一时刻，虽然还是浑身冰冷，他感受到了太阳光的照射。又一段时间后，李默看到前方出现一个星球。

而这时，他的生命倒计时已经只剩下121宇宙日。

又一个宇宙日过去，星球越来越大了，李默有种在太空看地球的感觉。

他这时的视觉很神奇，能看得非常远，比人类的肉眼要远许多倍，而且很清晰。

终于回到地球了么？会不会被引力俘获坠落，然后化作一颗流星，在小女孩的许愿中燃烧、消逝？

李默胡思乱想，他已经习惯这种状态，直到他进入星球背面的阴影区，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城市。

他震惊了。

一座在太空中的城市，就在星球外，有巨大的通道状钢铁装置直通星球地面，“喷喷喷”的冒着蒸汽。

接着他又看到一些飞船，烟囱冒着蒸汽从宇宙中飞来，快速飞入那座同样四处冒蒸汽的太空城市。

我去，蒸汽飞船！

李默悟了，他真的是用来在宇宙中飞的。

蒸汽飞船、蒸汽太空梯、星港……好朋克的说！

但别人的蒸汽飞船要比他这条有型多了，人家的才是朋克，有飞翼、有尾翼、有撞角之类，他的这条活脱脱就是以前在水上跑的老式蒸汽船。

“等等，我要过去！”

李默发现他漂的方向不对，会和那座太空城市远远错过。看现在的方向虽然不会坠落，却也会失去这次回归人类社会的希望。

他急了，有拖车电话吗？谁来拖他一把？

眼看真的要漂走了，李默拼命着急，不断尝试让自己的船身转向。

船身真的抖动了一下，不是错觉。

李默兴奋，肾上腺激素……好吧，他现在没有这东西。反正，他很兴奋，继续拼命想让自己转弯，往那座太空城市漂去。

当他用尽洪荒之力，精神快要崩溃时，船身真的缓缓摆动，船头向太空城市偏移。

漂行的方向也随之改变，他开始接近太空城市。

乡亲们，我胡汉三回来了……

……

庞大的哈克斯星港城市，到处是冒着蒸汽的装置，交通和不交通的都有。各种面孔、肤色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奔波中脸上带着疲惫和生活的压力，有的则是休闲地游玩。

这是个蒸汽时代，又有着普通人难以明白的神奇科技。

不用怀疑，它就是从地球时代发展过来的。但地球母星远在宇宙深处，这里却在银河边沿。

数百年前，科技树莫名其妙就点歪了，然后各种技术日新月异，已经深藏在博物馆的蒸汽装置被人们搬出来。过后没多久，人类就开着蒸汽动力飞船，“喷喷喷”地冒着蒸汽进入深空……

一颗颗宜居星被发现，一颗颗资源星被开发。人口数量井喷，星际大移民时代来临，人人以星空探险为荣。

随之而来的，也有各种星空深处的麻烦，人类遇到了许多至今仍无法解释的诡异，有的曾出现在地球的野史传闻，有的则只存在于小说，但如今都真实存在。

星际开发早期为了弥补人口不足而创造的仿生人类也有了异心，抱团抗争人类的无道奴役，为了获得同等“人权”而罢工、游行，甚至不惜掀起战争。他们杀害领主，夺取了一部分宜居星和资源星，开始发展自己的社会文明……

为了惩罚仿生人的背叛，聪明的人类再次创造出机械人和机械兽军团，这些应用了微型蒸汽动力系统的机械军团冒着蒸汽和仿生人打了几十年，然后也在一个觉醒了生物智慧、名为“金刚”的机械人领导下反叛了。

他们学习仿生人的做法，窃取人类各种技术，自称为机械生物，出其不意夺取了许多资源星，开始发展自己的族群……

人类非常懂得吸取教训，经历两次背叛后决定从此不再相信任何非人类，连初步成熟的人工智能发展都摒弃掉。于是，全民统治、专注于宇宙探险的时代昙花一现后迅速结束，工薪阶层重新出现，大部分人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

此时，巨大的哈克斯星港码头上，就有大量人类在繁忙工作。

码头上停泊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蒸汽飞船，小的只有七八米长，大的能有数百米。

探险归来的船员接受检测后进入星港城市休息，或者回到地面地市休假。货运飞船上有许多人驾驶蒸汽动力工具搬运货物，客运飞船上的旅客上落匆匆……

码头的塔楼上，调度人员忙碌地统计、记录泊位的使用情况以及飞船进出情况。

“又有船进港了，它的方向不对，让人发信号，引它去泊位！”

“不对劲，它是漂行状态，难道失去动力了么？”

“打射灯，让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光柱从码头上射出，笼罩了李默整个船身和周围一大片空间，有工作人员用望远镜往船上查看。

“这条船，感觉有点熟悉……”

“我看看……天啊，是那条幽灵船，它竟然来到我们码头！”

……

李默这时精疲力尽，精神近乎崩溃，感觉自己就是用意念生生搬运了如此大的船体来到码头的。

当光柱照过来时，他有种解脱感……终于得救了！

他精神一松，清醒过来后首次感受到强烈的疲惫，非常难受的疲惫，伴随强烈的眩晕、恶心呕吐感。如果有嘴巴，他这时一定吐个星河倒挂。

船体慢慢停止漂行，最终错过一处登陆接驳口，悬浮在旁边十几米外。

李默看到码头上的人拼命奔跑，非常慌乱。他还听到了声音，和视觉一样神奇，能听到非常远的声音……

“快跑啊，那条幽灵船来了……”

“拉响警报，拉响警报，有诡异入侵哈克斯星港……”

“呜……”

幽灵船？在哪？

李默此时迷迷糊糊，他将视觉转向周围，没看到啊。

直到他的视野回到自己身上，才突然惊醒：幽灵船，不会就是我自己吧？

“你们才是幽灵船，你们全家都是幽灵船！”李默的精神破口大骂。

原来他寄生的是一条幽灵船，他懂了，幽灵幽灵，难怪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