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萧回，一直都是眼里含星，宛若骄阳般的大男孩，从来就没人能看透他的眼。
他这双眼啊，就像是深渊，你凝望进去，只会沉沦，然后被吞噬，什么都看不见的。
然而，此时此刻，明悠却觉得，依然是这样深暗无垠的眼，和从前的暗，并不一样。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至暗无冀，从前……
从前、明悠正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就看到谢安笑了，还重复了她说的话，“活着，一切才都有可能？”
明悠怔了怔，还没回答，她就看到，他深不可测的眼里，波动出爪牙般阴暗、不可一世的藤蔓、刹那缠附上身来了！
明悠猛吸了口气！谢安的手，不知何时，已反握住她摁在他脉门上的手，“你是在暗示我么？”
“我没有！”明悠立即反驳。
谢安莞尔，“你紧张什么，我说的是、我想要的大明，你会帮我，不是么？”
明悠：“……不算是帮你，那也是我想要的大明。”
“你可知，我上辈子为这烂船一样的大明，耗尽所有，终究改变不大，你猜我用了多少年？”
“五十年？”明悠大胆的猜。
“那没有，没那么长寿，
三十余年，你死后三十来年，我就熬干了心神，但我推测，我死后，新帝一定会将我挖骨鞭尸，然后——
满朝文武将会见风使舵的，废除我所制定的所有新政，推翻我给大明多存下来的百年国祚。我死后，大明将在二十年内，被灭。
那时，重新一统大明这片土地的，也将不是我中原人，不过没关系，中原文化源远流长，统我中原者，要么顺应中原，要么如前朝那般，早早覆灭。”
无波无澜的陈述，让明悠瞬间想到了，她所学过的正史里，大明可不就是在没了政治强人张居正后，万历帝无法驾驭朝堂党争，导致整个大明一衰再衰，最后被清军入关么？
但清朝和元朝不一样，清王朝汉化了！他们是用汉文化统治中华，直至后来，帝国主义用炮火覆灭了中华绵延了两千余年的封建社会，转入半封建、半殖民社会。
再后来，新中华的先贤们，又重新用无数的血和牺牲，带领这个优秀的多民族国家，创立了新的体制，底层人民，翻身做主。
「谢安，不是张居正；」
「现在的张首辅，也没张居正的能力；」
「但是——」
谢安的眼界、格局，真的很不一样。
他什么都看清了，他甚至看透了日后的中原结局。
他努力去改变过，但他也受到时代的桎梏，没能摸索出适合中原的改革。
这本来也不是一代人能完成了，更不是一个、两个、千百个人就能完成的改革。
新中华的成立，据有数据的统计，前后共计牺牲了二千多万英烈！是真正的浴血重生！
震撼、让明悠没意识到，她正紧紧握着谢安的手，指插指缝，十指紧扣的握。
谢安察觉到了，他垂眸看着，忽然意识到！他真正的优势在哪里了，她啊！合该就是他的妻呀。
他那垂着的优雅眼尾，慢慢上扬，哎呀、舍不得死了呢。
“你知道怎么改，是不是？”谢安温柔问道。
明悠下意识点头，又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些想法，但不确定能不能改变什么，我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她不确定，她能不能改变这个和历史上的大明相似，又不一样的大明，她一直也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没办法为天下、为大义牺牲。
她崇敬那样
的人，但她无法成为那样的人，她一直知道，她是做不到的，但是明明没有光，并不像是骄阳的谢安，似乎、反而、也许、可能做到？真是奇怪。
也许，构建理想社会，需要赤诚、纯净；
但实现理想，则需要像谢安这样的疯子！?
“你可不普通，能叫我谢安栽两次，都不舍得放弃的女人，怎会普通？”
谢安陈述着事实，明悠一阵无语，“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怎么，赞美你也不行？”谢安反问，身体依然很倦，精神上却不累了。
小野猫，可真是太合他心意了呢，也每次都知道该怎么挠他，他会痒。
真是的，老不让他“死心”啊，顽皮得很……
这回，他可要讨点甜头了，不能总是只被挠，他可不依。
“你这是赞美？分明是阴阳怪气。”明悠伸手探了谢安的额头，微微发烫，又是低烧。
一般的成年人感染霍乱病毒并不会发烧，他这是太虚了。
谢安感受着贴在额心的柔软与沁凉，“你别冤枉我，我是诚心的，不信你摸摸我的心。”
“闭嘴！”明悠转移了话题，“这么低烧多久了，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
么多骚话。”
“我脑子一直不好，你都是知道的，你得骂着、盯着，才能保持清醒。”谢安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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