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寄了。”
幽暗腐臭的房间内,有一身穿囚服的面白男子就缩在角落,无聊的掰折草根。
男子抬眸看向周遭,不知何材质的青石垒砌的墙壁,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方块窗户,他就坐在破烂的草席上,百无聊赖,有些意志消沉。
男子除了陈观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此刻的他是真有点懵,毕竟他是真没想到林棠要杀他。
换个服众的方式也行啊,比如说流放、充军、杂役……都行啊,至少还能活着,还有翻盘的希望。
可眼下直接打入天牢,陈观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也不至于就对林棠心生恨意,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他自然也是知晓林棠的为难,眼下的处理方法也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是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吧。
但是他还没想到,最终黎梨那个疯女人竟然还会为他求情,就是没能改变结局就是了,李青逸倒是始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更没想到,刚来此世十来天,就遇到了数次足以致命的险境,而这一次更是板上钉钉的死局,无以挽回。
“鸡?”心间响起桃枝疑惑的声音。
陈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桃枝根本不懂他的梗,于是解释道:“就是死定了的意思。”
“没事儿!不是还有我嘛,到时候我给你造个幻境,假死一次,咱们天涯何处去不得?”桃枝的声音显得很豪迈。
陈观已经能想象到一只小狐狸双足离地拍着胸脯大包大揽的滑稽模样,不由失笑。
“你笑什么?不相信本小姐?”桃枝愠道。
“那你知道肃清衙是什么地方吗?”陈观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什么地方?”桃枝极为捧场的接过话茬。
“天地共证,妖邪皆退,肃清天道纲常,维系人伦正道。”陈观低声道:“你这种等级的小妖,一旦在肃清衙冒头,都不用林棠出手,瞬间便会被浩然正气绞杀,绝无半分生机。”
“啊?”桃枝很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讶然,“那岂不是意味着必死无疑了。”
“是啊是啊。”陈观笑嘻嘻,似乎明日天亮时死的不是他一样。
粉红光芒闪烁间,小狐狸那娇小的身躯已经趴在了陈观膝盖上,粉红色的眉毛皱在一起显得憨态可掬。
她伸出爪子勾了勾陈观的衣角,强颜欢笑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有啊。”
“那你快说啊!”小狐狸眉毛又挑起。
陈观抱着后脑勺就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等死呗。”
“你不是说黄泉路上有你,咱两刚好作伴,谁也不孤单,不好吗?”陈观打趣道。
小狐狸的耳朵瞬间就蔫了,无精打采的,下颚抵在陈观膝盖上,闷闷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能活,谁想死啊?”
“确实如此,但事实如此,我别无他法,除非……”
“除非什么?”
陈观伸手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叹道:“除非我是当世武神,干架直接暴揍林棠,这样一来天高海阔,我们何处去不得?”
小狐狸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陈观。
沉默片刻后,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寂,陈观又是开口调笑道:“反正都快死了,你再化形让我看看呗。”
小狐狸瞪了一眼不怀好意的陈观,鄙夷道:“太脏了周围。”
陈观瞥了一眼面前一闪而逝的杰瑞,也是深以为然。
让爱干净的小粉在此确实是委屈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化形时的衣服是哪来的?现在你也没穿衣服啊。”陈观思维极为跳脱,丝毫没有一个死囚该有的觉悟。
“滚啊,我在思考,你别跟我说这种废话。”
“说说呗,一句话的功夫,更何况你再怎么想也是徒劳。”
“那是妖力所化。”桃枝实在不堪其扰,没好气道。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有朝一日境界比你高了就能看破你的衣服?”
“不是,除非你修成道家天眼。”桃枝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个登徒子在想些什么。
“那算了,还是不看了。”
“抱歉啊,让你跟我受苦了,还没享几天福,又要死了。”陈观沉默了一会突然真诚道。
“算了算了,认命了。”桃枝跃到陈观肩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你走吧。”陈观闭上眼睛,突然开口道。
“去哪?”桃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去哪就去哪,天地之大,何处无你容身之所?回隐世天林找阿娘,去北境看雪,去东域看海,去西边看山,随你心意,权当为我看了。”
桃枝跃下陈观肩头,扬起头,看着阖上眼帘休憩的陈观,她忽然听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这声音清脆,如闻仙乐,令她如释重负,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你解开了?”她仍是半信半疑,无关信任与否,只是想要确定,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的确定。
“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吗,生死之际,还你自由,现在,你自由了。”陈观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反倒是一脸轻松。
“这天牢凭借你神秘的本命神通,想逃出去应该不难。”
“那你呢?”
“问这种蠢话,死呗,林棠若对我没有杀意,是绝不可能说出在肃清衙斩立决这种话的,以下犯上,杀了直属上级,谁也救不了我。”陈观摊手,无奈道。
桃枝看着陈观,沉默,长久的沉默,而陈观始终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桃枝终是转身,化作一缕粉光,消失在了狭小的牢房之中。
“人生自古谁无死,终是闲云不自由。”
陈观喃喃自语,掀开眼帘看向房顶那口小窗,月光隐隐透洒而下,在枯草堆中倒映出三道栏杆阴影。
陈观莫名想到前世一个争议极大的问题,为见义勇为而行恶者,究竟是否为恶?
现在或许对他来说,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陈观凝眸,草堆的阴影上,多了一个狐狸,她翘着耳朵,似是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