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约莫也是休息好了,他站起身,意味深长看向穆九倾。
“追追逃逃,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朕的手里。”
他笑得越是得意,穆九倾越是觉得不齿。
而穆九倾越是觉得不齿,庆帝眼底躁动着的征服欲便越是明显。
不多时,庆帝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威仪:
“来人!传朕口谕,护国寺有窝藏叛党之嫌,兹事体大,念及方丈明远曾经效忠先皇,暂时从宽发落,不予处罚。”
这席话看似是皇恩浩荡,给足了护国寺恩惠,实际上却是极为厚颜无耻。
他指鹿为马,硬把穆九倾说成是乱党刺客,给护国寺扣了一个包藏祸心的帽子,然后又一副宽大为怀的样子,好似施舍了多大恩惠似的。
就连那些御林军中的几名年轻人都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明远朝着庆帝鞠了一躬,“天恩浩荡,老衲感怀在心。”
说完,他抬头,恰好和穆九倾的视线对了片刻。
穆九倾略带微笑地颔首示意,表示谢过明远方丈连日来给了她一个安心休养的住处。
她深深觉得明远的气度胸襟实在是太过宽广了:
看得出来,明远并不怕死,但在蕊妃这般折辱,而庆帝则这般厚颜无耻地“宽大处理”之后,仍然能一脸虔诚恭敬说出这些话,其实不过是为了保全护国寺上下的武僧和流浪百姓。
若是寻常人,此刻哪怕心中真的怕死,众目睽睽之下,怕也会被激出几分血性,讲不定奋起反抗,起码落一个好名声。
而明远方丈则不,他无所谓旁人怎么看自己,也无所谓遭遇的对待,他发自内心的虔诚,是献给神佛的恭敬。
所以他说的是“天恩浩荡”,而不是“皇恩”。
或许在他的心里,今日种种,都不过是一场劫数,是另一种修行。
这样的信仰心,远比任何一种修行,都更加艰深苦涩。
这样的人,这样的胸怀,何以会跟大丰皇室扯上关系,穆九倾一时间真是不明白。
正想着,王公公已然听了庆帝的什么旨意,端起架势,摇了摇拂尘,走到了护国寺众人面前,拿腔拿调开口道,
“皇上仁慈,然则护国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即日起,护国寺便要在御林军监督之下,朝廷终止每年批给护国寺的修缮维持费用。此外,所有在寺内侍奉、居住、进香者,皆须上奏朝廷,待皇上批示后再行定夺,往后护国寺一切香火皆需上供朝廷三成。”
穆九倾闻言不禁愣神。
庆帝是疯了吗?
护国寺当年可是对先帝有救命之恩的!
他这样堂而皇之撕破脸皮,摆明了不孝不仁也就罢了,可这与公然打元帝的脸面有何分别?
况且哪怕不提这档关系,他竟然问寺庙收钱?
且不提护国寺上下一众武僧日子过得清贫,这寺庙的香火可都是普天之下的信众们进献给佛祖菩萨的,他竟是连神佛的钱都敢抢?
穆九倾心中一动,莫不是国库已经空了……
她想起前世,自己和将士们最后苦苦守在战场上,一点点绝望地等着弹尽粮绝,不由得心中一阵激荡的怒意油然而生。
“昏君!”
她一个闪身上前,扑到了庆帝身边,捏住了庆帝脖子上的命门。
御林军的人没想到她身法这般迅捷,又敢赤手空拳混入敌军,待反应过来,庆帝都已经在穆九倾手中。
他们眼睁睁看着,却都是投鼠忌器,无奈何也。
庆帝却是轻轻笑了,隔着厚重华丽的龙袍,他能感觉到穆九倾的身体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若有若无嗅到穆九倾身上的气息。
她虽然动作依然伶俐,但没有利刃在手,又没有援军,且力气也大不如前。
庆帝很清楚,眼下女子虽然看起来凶狠乖张,实际上不过是亮出利爪的小猫。
回过头,他看向穆九倾,笑得格外肆意,低声道,
“爱倾,你身子大不如前,更见娇弱了。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贴着朕,与朕贴得这般靠近……”
穆九倾心中作呕,甚至再不屑于以君臣之礼相待,而是径直对庆帝直呼其名怒斥道,
“赵沛!你身为一国之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做了个遍,而今你还来为难出家人,先帝怎么会挑你这样的人继位?”
这番话惹怒了原本言笑晏晏的庆帝。
他忽然之间翻脸,看向穆九倾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回过身来给她一记耳光。
奈何他身体如今有些笨拙,穆九倾只是稍加用力,用力钳住庆帝的颈侧,将他呼吸强行逼得一滞,这才见庆帝眼底流露出一丝恐惧来。
说到底,他总是怕死的。
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享受过世间万般荣华富贵,最害怕的,就是闭上双眼后,尘归尘、土归土,富贵等闲如云烟。
“你刚刚让王德全下的旨意,最好赶紧撤回,否则,我放在在你身上点的死穴,十二个时辰后便会发作。让你的死状远比七窍流血更惨烈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