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哪里是任由人恐吓的性子,当即阴恻恻一笑,
“你这么对你老爹,你就不怕我治好了他,他回过头就把你砍了?”
面对鬼医的挑衅,呼延信没有回应。
良久,才见他神情有些落寞地抚过几案,
“如果他还能像从前一样做一个英雄人物,我又何必在乎自己在什么地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很伤感,而全然不像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空气很是静默,偶尔有一两声呼吸。
穆九倾对呼延信起初的印象其实是十分糟糕的,毕竟他起手就去彩云村那样一个不染尘世的世外桃源大开杀戒。
可是如今看起来,他只是一个渴望得到父亲关注却屡屡伤心失望的儿子。
老实说,因为母亲齐氏,和安宁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其实穆九倾对于呼延信的心情可以说深有体会。
同是天涯沦落人,得不到最亲近的人的喜爱,甚至被忽视,被仇视,远比撕心裂肺的痛意更深邃。
如果可以,她其实倒是很想抱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只可惜目前看来,双方并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既然单于的身体能治好,我看当年的真相不如就等到了那时候再说清楚吧。”
穆九倾打破了沉寂,她看向呼延信,“你在此之前,不要再伤害安宁公主,否则我作为大丰的代表,很难不和你北蛮打仗。但无意义的战争除了让百姓们流离失所,并没有任何意义。”
呼延信轻笑,
“你是怯战了吗?说到底,你千里迢迢到这里,也还是千方百计想要避免战争,不是吗?”
说着,他双手抱胸,有几分戏谑地看着穆九倾,
“我之前听说了,大丰的皇帝为了搜罗美女,连年掏空了国库。恐怕你们来打仗也没多少充足的银两吧?”
穆九倾仰头,看向呼延信,
“大丰再怎样,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先前有魏宸淞在的时候,国库很是充盈,哪怕到现在被挥霍了不少,仍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如果你要跟大丰赌国本,我想你没有胜算。”
倒不是吹牛,魏宸淞在的时候,大丰的国库确实很充盈,但那时候的他担了不少骂名,他是奸臣、是权宦、朝中臣子们参了他一本又一本,一时说他陷害忠良一时说他结党营私,偏偏没一个人敢参他中饱私囊。
呼延信冷冷一哼,随后看了哥舒厉一眼,只见对方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不知,不过中原人的吃穿用,确实都极为精细。否则我也不会生出和你一起抢天下的念头。”
说完,哥舒厉却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施玉琅眉眼含笑,一边精打细算一边侃侃而谈说着西疆人根本不需要用精细的银骨炭的画面忽然间就浮上心头。
他微微一顿,凝神把脑子里那个面容娇媚的女子从思绪的缝隙中拂去,转而看向穆九倾,
“大丰从前在魏宸淞手里,确实是无可撼动,但是如今,他不在朝廷已久,只怕是就连你们朝廷内部也不太平,你确定你这一次打了胜仗回去就没事情了吗?”
多少人虎视眈眈,要从这将要倾颓的广厦千万间里捞出一些好处。
穆九倾闻言并没说话。
魏宸淞……他是怎么打算的呢?
他为大丰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他当初诈死,又有多少人念过他的好?
百姓愚钝不知道谁是真正带来光明的人,朝臣们更不愿意承认他的好。
想当初,上一世跟随林赋禅回京,他一路在途中对于朝中局势大谈特谈,尤其是对魏宸淞没少恶语相向,起初穆九倾原也以为他是个怎生了不得的大奸大恶之辈,不过后来林赋禅说得多了,她便听得有些腻烦了。
经过客栈歇脚的时候,她托着腮问林赋禅,
“那九千岁若是真像他人说得那么遭,怎的大丰还能这般和平?”
当时林赋禅的脸真真是一路红到耳朵根,此后他就陷入了暴怒。
因为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一个人人喊打的奸臣,居然开创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面对穆九倾明媚慵懒的双眸,他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后他大骂穆九倾,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当时不懂他为何突然发作,可是如今穆九倾懂了。
不过是面对谎言不攻自破的一刻,他无法面对而已。
但谎言之所以筑成高墙,不过是因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认可一个人的出色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人们宁愿相信这世间充满黑暗,也不愿相信黑暗中仍有人举着孤灯,照亮长夜。
可是,如今,他还愿意再守护那些愚钝的百姓吗?
穆九倾摇摇头,不复去想没有答案的问题。
没有答案,就没有意义。
她定睛看向哥舒厉和呼延信两人,“单说三国的形势,大丰如今确实不复几年前的鼎盛时期,但我们汉人有句话,破船还有三千钉,再说我不会轻易退兵。你们便是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