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兄长

镐京南山行宫

“下去，滚下去，都给本宫滚下去！”

淑妃余淑雅鬓散钗横，歇斯底里地冲下人们怒吼。吼罢，她脱力地颓然跌坐在地：“殇儿，我的殇儿，难道真就此毁容了吗？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一只大手搭上了淑妃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淑妃惊喜抬头，是陛下来了吗，陛下终于肯来看一看她母子了吗？

泪滴尚残存在眼角，淑妃笑容却僵住，直到认清来人忽而又变成惊喜：“大哥！大哥！是你，你怎么会回京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年近五十的北凉关统帅腰背也有些佝偻了，鬓角已是花白，只有一双眼睛仍然如鹰隼般锐利。

余年庆细细打量这个他一向痛惜的妹妹，她眉眼里没了少年时的纯真善良，深宫生活将她变得偏执而疯狂，美丽倒是不曾随年纪减少几分，可这又有何益？此刻她妆也花了，髻也歪了，这么狼狈，安慰她、记挂她的也只有他这个兄长而已。

“淑雅，你如何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淑妃痛苦地闭了闭眼，将眼泪全部挤出，她的哥哥回来了，她的靠山回来了，她有能力翻身了！

“哥，你救救殇儿，救救我！”

不动声色，余年庆扶起自家妹子，他严肃地问：“殇儿的伤还没有好吗？”

余淑雅本来恢复了几分气色的脸孔重又晦涩，她阴郁道：“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左腿仍有些跛，给他治病的大夫说他伤了筋骨，恢复起来要慢一些……可他脸上的伤就麻烦了，太医院群医无策，后来我就诏令医家的齐家主进京为殇儿医治……”

淑妃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余大将军疑惑地看着自家妹子，问：“如何，他能治吗？”

“他开始时断然说殇儿的脸损毁得太严重了，没有办法治疗。”

淑妃回避了兄长有如实质的凝望，撇头说：“后来我杀了他一个徒弟，他痛心疾首，才说，有个方法或可一试，但他没有把握，成功的机会很低。”

“淑雅，你如何又随便杀人？”

余年庆气恼责问妹妹：“你我都是贫寒出身，最知道底下人生存的苦，怎么就能动辄杀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你——太过分了。”

淑妃霍然站起身来，不服气地呛声兄长：“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不肯救治殇儿，身为医者，挟技私藏，就是不对，我不用重邢，他不肯救我儿子，那我就只有出此下策了。”

余将军气结，半晌后，才问：“那，又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样子，一定是不顺利了？”

“哼，文秀鸾那个贱人，派人来说陛下病重，请齐大夫前去和太医院太医一起为陛下会诊一下，去去就回，我就同意了，其实也由不得我不同意，她派了重兵……”

“然后，她就扣留了齐大夫？”

“是的。”淑妃恨声道：“她扣着人不让回南山行宫！”

“那你就等等也无妨的，殇儿腿伤未愈，并不适合现在就治脸吧。好在孩子现在性命无忧……”

“哥，你太天真了，她扣留大夫，摆明了就是不想让齐大夫给殇儿治脸，好为她儿子再除去一个威胁。再说……哥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淑妃又暴躁起来，蹙着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犹如困兽一般。

“那个位子，就那么好吗，你为什么非要执着那个位子呢？”

余年庆凉凉发问。

“有什么好？哈哈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我看姬构每天就愁眉苦脸的。可我就是不甘心，皇位如果是个又苦又涩的糖，那也只能是我余淑雅的。我得不到他的心，他就必须拿皇位来赔！”

“你这是何必呢，你倚仗的不过是我而已，他们身后还有百年世家大族的支持，不是我们能比的。”余大将军还试图劝服妹妹。

“呸，什么世家大族，什么天潢贵胄，都是再腌臜不过的人，还不如乡野俚民，一点也不比我们高贵。”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自苦？”

淑妃扭头，怜爱地看着他的大哥：“哥啊，嫂子侄儿当年被西戎人杀害后，您就再也不肯娶妻生子，又是为什么呢？”

余年庆也痛苦地闭了闭眼，往事早被他深埋心中，又被他亲妹子无情撕扯出来，钝痛之后是一片茫然。他怜悯地看着妹子，歉疚地说：“淑雅，我不该带你来镐京，如果你不来镐京，没有情陷姬构，你也不用过得如此辛苦。”

余淑雅苦笑道：“呵呵，哥，我不悔，他可以不爱我，我现如今也无所谓了。我只要我的殇儿能君临天下、呼风唤雨，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个无情的男人，活该被自己的老婆软禁，我好开心啊！但是，如果叫文秀鸾那个贱人得势了，我与殇儿必死无疑！哥，您要帮我们。”

一声长叹，余年庆扯住乱转的妹子，示意她坐下，才温声说：“小雅，如今这世上，哥就你和殇儿两个亲人，你说，哥如何帮你？”

“哥，你帮我将皇帝救出来吧，他在，我们母子还不至于被文秀鸾害死。”

说到底，还是对皇帝余情未了啊，余大将军疲倦地捏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