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抽了口水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他并没有回答四哥的话，其实潜在的意思，就是拒绝他的提议。
“浩瀚，今天你们刚过来，先好好休息，等明天调整好了咱们再说吧。”
“行，九叔，一切听您安排，您说什么时候办，咱们就什么时候办，反正我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事。”
“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啊，不能耽误我出去赚些退休本，九叔您能理解的，对吧？”
“我能理解。”
九叔脸上笑着，可是这一刻，却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站在九叔的角度，他可能会觉得四哥计较的太多了。
可是站在四哥这边他不能不计较，也不能谈人情，因为生意就是生意。
所有人跟在他身边吃喝拉撒，跟着做事难免会有磕磕碰碰。
如果出了人命，那还需要有一笔巨额的安家费。
四哥不只是在为他自己考虑，他还为身边的这些人考虑，带的人多了，考虑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所以很多时候，感情和人情都是要往后放一放的。
如果人只看重感情和人情，哪怕亏了自己，也要强行去维护这份关系，那这就会是失败的前兆……
“对了九叔，现在什么情况？具体的事情让老九替我听一下。”
“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做梦，而且记性变得特别差，很多事情听过就忘了！”
“老九的头脑好，记性好，让他帮我记着点，帮我提醒着点，九叔您看怎么样？”
“行啊。”
九叔慢悠悠的点了点头，而四哥打了一个打哈欠。
“老九啊，九叔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一听这话我都没反应过来，四哥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的？
“四哥，刚才说到杨二蛇。”
“对，杨二蛇，杨二蛇怎么了？”
一听这话我都无语了，四哥就算装也装的太不像了！
不过正是让对方看出来，他在装糊涂的样子，反而恰恰才能把刚才所有的话都忽略过去……
“老九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些头痛，我先回去休息，你在这里代表我和九叔聊一聊。”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记下来，记得清清楚楚，你代表的就是我！”
“九叔，您看这样行吗？”
“浩瀚，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如果需要看医生，我就给你安排……”
“不用了不用了，等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麻烦九叔的。”
四哥起身离开了九叔的书房，看起来他根本不是头疼的样子。
他是非常精明的一个人，在人情面子和利益生意之间，看似混混为一谈，但实际上他分得非常清楚。
而四哥把我留在这里，也许他早就提前预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他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
因为除此之外，根本没有我的任何事情。
而四哥提前带我来，绝对不可能只是来抽个水烟这么简单。
所以我猜四哥早就想到这么做，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就可以借助我的嘴巴来说出来。
这样就不是四哥和九叔直接谈价格，中间多了一个我！
这也让我跟着四哥又学了一招！
有些话自己不好说出口，有些事情自己难为情不好拒绝的时候，那就多找一个人，在中间作为嘴巴。
两个人唱双簧，那任何事情就都能说出来了……
“小子，你跟老四多长时间了？”
“九叔，时间不短了，您怎么这么问？”
“浩瀚这个小子呀，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就像个小猴子一样，没有人比他聪明！”
“可是有些时候啊，人聪明过了头，就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九叔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能听着，点头答应着。
但我绝对不会发表任何评论，因为我能感觉出来九叔此刻有些不太高兴！
“你知道吗？人有十分智慧，只能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子孙！”
“做人如果太过于精明算计，那是会影响子孙的！”
一听这话我心说九叔过分了，这不是再咒四哥么？
如果这个时候我再不表态，那就不合适了！
“九叔，人各有命，自古以来都是杀人放火金腰，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因果循环，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
“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浩瀚有个傻儿子，生下来几年都不会开口说话，这事你知道吗？”
“九叔，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听说是个低能儿，算算也有六七年了，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所以说，人不能太精明，就算能算计到一切，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完九叔放下了他手中的水烟枪，旁边的佣人立刻接过来清理打扫。
上面公侯万代那四个字，不知道会让九叔作何感想。
其实九叔说这些气话的时候，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我知道九叔自己有孩子，而且还都是一些做正规生意，还有的是吃香米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不愿意和九叔走得太近，更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有九叔这样的父亲……
江湖捞偏门，给人带来方便和便利，更多的时候会给人带来麻烦和困扰！
到了九叔这个年纪，自己的儿子们都指望不上，还要花钱从外面请人过来办事，我想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平时可能不在意，而恰恰这种时候才更会让人触景伤情！
“小子，刚才的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能当真，不能当真呀！”
“我知道。”
“知道就好，回去休息吧。”
说完九叔慢吞吞的站起来，看起来他是真的老了，动作都不利索。
“九叔，您慢点。”
我主动上去搀扶他，他微微一愣，侧头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
“不用，我有拐杖。”
“九叔，拐杖再顺手，可也不如有人搀扶着，您说是吗？”
“小子，你的一番心意我知道了，人老了，看来是真的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就连走路都要被人照顾。”
“老天爷真是会开玩笑啊，他让人从弱小变得强大，经历无数风雨和辉煌，站在巅峰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然后再一点一点把这些都拿回去，让人尝到被剥夺和无能为力的滋味！”
“人啊，真的是不服老不行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
九叔一番话说的无比感慨，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九叔，您说哪里的话？您老人家风光了一辈子，但时代总是会变的。”
“您老人家也要学会变通，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噢？你倒是说说，我应该怎么变通啊？”
“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有些事情我想我不说，您也应该能理解，能明白。”
“你小子不用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在您风光辉煌，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时候，宾朋满堂挣钱无数，那个时候赚的什么钱都有。”
“那个时候您也不会考虑其他的老江湖会怎么样，而现在您成了老江湖，应该多看开一点儿……”
“该让利的时候就要让利，把自己的这些钱再散出去，自然烦恼就散出去了。”
“其实我觉得，人生就是一个前期赚钱后期花钱的过程，没有人只赚不花，也没有谁只进不出。”
“而且在我看来，钱就是烦恼，为了赚钱想尽各种办法，绞尽脑汁就是自寻烦恼。”
“而当有些时候把钱花出去，就等于花掉了烦恼……”
“就像今天晚上一样，不管什么事情，您老人家只要舍得花钱，那就不会有烦恼。”
“做人不能把钱看的太重，毕竟身体和开心最重要啊……”
我不停的安慰着，我能明白他这种老江湖的心理，也能明白这种日薄西山的悲凉。
但这个世界一向都是如此，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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