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川的神色有些奇怪，
苗欣和厉勋爵下意识对视一眼，
却默契地都没开口，
双双静等慕容川的下文。
然而，
慕容川却把话题停在这里，
开始用双手抠脑袋，
仿佛头上长了虱子。
苗欣等了好一会儿，
慕容川还是不开口，
她终于没了耐心，“慕容川，
你在逗我和我大哥玩儿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们时间有限，
没工夫听你的灵异故事。”
“我……”慕容川的嘴巴张了张，
似乎急于辩解，
但最终，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货没个正形儿，
做事情也有点毛躁，
苗欣懒得再搭理他，
踩下油门，
宝马不急不缓地往市中心驶去。
因为之前和大哥讨论的话题太沉重，
一路上苗欣都十分安静。
她不说话，
厉勋爵自然也不会多说，
毕竟跟慕容川不是太熟，
厉勋爵也不知道慕容川究竟知道多少事关黑盾行动的内幕。
而慕容川始终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抬头盯着后视镜里的厉勋爵看，
却在厉勋爵的目光追循过来时，
又赶紧避开。
苗欣留意到慕容川在偷偷打量大哥，
在心里暗骂这货神经病，
只管专心驾驶，
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
眼看已经驶入闹市区，
坐在后排的慕容川突然开口了：“欣欣？
我……我想问问，
这世上，
有没有换头术？”
“嗯？”坐在驾驶座上的苗欣和副驾驶座上的厉勋爵同时一愣，
下一秒，
厉勋爵倏地回头，
而苗欣也一脚刹车，
将宝马停在了路边。
“你刚才说什么慕容川（阿川）？”兄妹俩异口同声：“再说一遍。”
“我……”慕容川看看厉勋爵，
再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下意识压低声音道：“欣欣宝贝，
你把车窗都关紧。”
“车窗本来就是关上的……”
“我的意思是，
关紧，
一条缝都不能漏。”
这话明显不太对劲，
苗欣在后视镜里盯着慕容川严肃过头的俊脸看了几秒钟，
也扭头看过来，“小九这辆宝马车虽然有点旧，
但却是经过我亲手改装的。
性能和隔音效果都绝佳，
车窗玻璃上，
也都贴了防窥视车膜。
我可以用S的名义向你保证，
外面没有人能看见我们，
更没人能听见我们谈话的内容。
慕容川，
你究竟想说什么，
大大方方说出来吧。”
“我……”被苗欣和厉勋爵一瞬不瞬盯着，
慕容川莫名有点紧张。
他将校服领带扯开，
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
才避开厉勋爵的视线，
舔着嘴唇问：“欣欣宝贝，
你说，
这世上，
究竟有没有换头术？”
“换头术？”苗欣挑挑眉，
差点被口水呛到。
哭笑不得地伸手摸摸慕容川的额头，
她问：“慕容川？
你脑子被门夹坏了吧？
怎么大白天，
就开始说这种胡话？”
“我说的不是胡话。”
“这还不是胡话？”苗欣一脸无语，“慕容川，
你好歹也出自医学世家。
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吗？
还换头术？
你怎么不来个时空穿越？
我看你是科幻片看太多，
把自己当成变形金刚了吧？”
“我……”被苗欣一顿抢白，慕容川似乎急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觉得，
既然肝脏、肾脏、胃、肺，
甚至心脏都能移植，
为什么脑袋就不能移植？
明明断掉的手指或者四肢，
只要及时手术，
都能接上再生，
那脑袋也应该一样可以啊。
为什么……”
“啪！”他话未说完，
苗欣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就说你脑袋被门夹坏了，
你还不承认。
说吧，
你这几天，
是不是晚上又熬夜打游戏了？
赶紧从实招来，
打的到底是什么游戏，
然是走火入魔成……”
“欣欣！”厉勋爵突然打断苗欣，
抬手拍拍苗欣的肩膀，
他阻止苗欣继续说下去。
然后看着慕容川道：“阿川，
既然大家都是学医的，
基本常识应该都懂，
我就不做赘述了。
就说说你刚才提到的换头术吧，
其实，
理论上来说，
尽管移植再生的过程繁琐又复杂，
但确实可行。
也正如你所说，
连心脏都能移植，
脑袋应该也可以。
但造物主很神奇，
所有哺乳动物，
包括人类，
最脆弱的部位，
好像都不是心脏，
而是头颅。
因此，
人的脑袋，
究竟能不能像壁虎的尾巴一样，
砍掉一个，
再长出来新的，
谁也不知道。
毕竟风险太大，
又涉及伦理道德，
没有人敢尝试把别人的脑袋移植到自己身体上来。”
“可我听说，
二战期间有某些国家，
曾经做过类似的实验，
成功创造出狮身人面和牛头人身。”慕容川脱口道，
只是，
说完之后，
他自己却有点傻眼。
甚至，
连看都不敢看厉勋爵。
“你听谁说的？”厉勋爵的目光黯沉下来，声音也变得十分严肃：“确实有某些国家以前做过类似的实验，
但据我所知，
全都以失败告终了。
这世上哪有你说的什么狮身人面、牛头人身？
至于网络上那种毫无科学根据的造谣，
我想，
但凡有点医学知识的人，
都不会轻易相信。”
“我……”慕容川一下子噎住。
他低下头，
像是在沉思，
厉勋爵和苗欣却能看见，
他的太阳穴在“噗噗”狂跳。
苗欣和慕容川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
对慕容川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慕容川这个人确实有点不靠谱，
性格像三哥和六哥的综合。
但只要遇到慕容皇族的事情，
他就会特别固执，
而在这固执下，
总让她感觉到一股难言之隐。
此时此刻，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觉得，
慕容川这番荒唐到无厘头的话，
就跟慕容皇室有关。
她耐着性子在慕容川肩膀上拍了拍，
低声道：“川哥，
你到底怎么了？
你刚才说，
小九在慕容婉柔的别墅里发现了个秘密。
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小九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话题似乎惊到慕容川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苗欣，
只是，
余光瞄见厉勋爵也在看他，
他又迅速转开视线，
重新低下头。
苗欣也不催他，
极有耐心地和大哥一言不发地等他。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
慕容川才哑着嗓子道：“欣欣，
小九说，
小九说……昨天晚上，
他在慕容婉柔的别墅里，
发现了一个地下游泳池。
而那个地下游泳池里，
好像养着一条人鱼。”
“哈？
人鱼？”苗欣和厉勋爵瞠目结舌。
两人愣了好一阵，
才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面面相觑。
人鱼？
现在二十一世纪了诶，
所谓的人鱼，
和吸血鬼一样，
都只是传说，
而且还是中世纪才流行的传说。
他们怎么都没料到，
慕容川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有点理解为什么慕容川会这么难以启齿了，
倘若是她苗欣，
说出自己“看见人鱼”这样的话，
也会感到很羞耻吧？
有点无奈，
苗欣轻叹：“好了川哥，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查出舅舅和舅妈的死亡真相。
也知道，
陆子轩从慕容婉柔那里偷来的药盒，
是你的痛处，
你急于从慕容婉柔这里找到线索。
可是人鱼、吸血鬼什么的，
真的太离谱了。
小九应该看错了。”
“我也觉得是小九看错了，”厉勋爵温和地笑着安抚：“阿川，
你想想，
小九是昨晚上去探视的慕容婉柔。
慕容婉柔那套别墅，
基本上相当于皇室山上的冷宫了。
深更半夜的，
那么大的别墅里，
一个人都没有，
小九又找不到慕容婉柔本人，
内心应该极度紧张，
还有点恐惧。
那种情况下，
他会因为心理暗示，
出现幻觉也说不定。
更何况，
你说的是地下游泳池。
我要没理解错的话，
所谓的地下游泳池，
应该就是把地下室改建成游泳池吧？
虽然我们常见的室外游泳池可以修建在楼顶，
也没说不能修建在地下室。
但，
你自己觉得，
皇室山那种地理环境，
适合修建地下游泳池吗？
还有，
能养鱼的游泳池不叫游泳池，
叫鱼塘或者水库。
那种地下建筑肯定光线不足，
大约慕容婉柔在里面养了鲨鱼、海豚之类的东西，
小九看错了也说不定呢。”
大哥的解释合情合理，
苗欣几乎能通过大哥的描述，
想象得出那样一个场景。
她是Elite，
最清楚地下室能不能改建成游泳池或者鱼塘，
所以趁热打铁道：“我大哥说的对，
从建筑学角度来看，
确实是这样的。
不过皇室有的是钱，
只要质量过硬，
慕容婉柔在地下室修建一个小型水族馆，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小九应该……”
哪想，
话未说完，
慕容川突然激动起来。
他一把推开苗欣的手，
无比愤怒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就知道你会觉得我慕容川不靠谱，
是个人来疯。
连带着我手下的人，
你也认为他们个个干不成正经事。
是，
小九看错了，
我其他手下听见的鬼哭狼嚎也是幻听，
这样子你满意了吧？
算了，
以后这种事情我也没必要再告诉你，
我自己会去调查的。”
说着话，
慕容川伸手去开车门，
扳了两下，
才想起来车门上锁了，
他又语气不善道：“欣欣，
麻烦你把车门打开，
我要下车。”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苗欣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慕容川，
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想一出是一出。”
“我……”慕容川咬咬牙，
将脸上的愤怒收敛起来，
却依旧硬邦邦道：“我真的还有点事，
你就自己带着大哥去二毛那里吧。
反正你也认得路，
找过去直接给二毛说暗号就成。
我已经提前给二毛打过电话，
大毛不在家，
但他出门前，
也给二毛交代过，
实验室你和大哥可以随便用。
甚至你们要住在实验室里一两个月不出来也行。”
苗欣：“……”
这货怎么了？
平时开多过分的玩笑，
他都自嘲地哈哈一笑了之，
怎么今天就恼羞成怒了？
她和大哥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吗？
后知后觉发现慕容川的情绪反常得有点诡异，
苗欣一把拉住慕容川：“证据！”
“嗯？”慕容川一愣。
“我说证据。”苗欣的目光直视慕容川的眼睛，“慕容川，
你知道的，
我是修罗，
是国际刑警。
警察办案，
看重的是证据，
而不是话带话、模棱两可的说辞。
你如果想让我和大哥相信你说的话，
那就让小九，
拿出他亲眼所见的有力证据。
否则，
无论你多恼羞成怒，
也不管你如何信誓旦旦，
我都不可能相信你。”
这话非常客观，
说的合情合理，
慕容川身上的冷漠，
一点点褪去。
可他看了一眼苗欣后，
却将视线移向厉勋爵，
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和迟疑。
看着这样的他，
苗欣有点莫名其妙。
这货不是寒爷的好基友吗？
因为寒爷，
厉家七个葫芦娃，
跟他都有点交情，
怎么眼下他看大哥的眼神，
像看敌人似的？
想了想，
苗欣问：“川哥，
是不是在害怕？
是担心我大哥和厉家人吗？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厉家人你难道不了解？
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总该相信寒爷吧？
别浪费时间了，
赶紧把你手里的证据，
展示给我看看。”
听见苗欣说出“担心厉家人”和“证据”这些话，
厉勋爵恍然大悟。
是了，
老七曾经说过，
慕容川是他可以交出后背的兄弟。
一个被皇室抛弃多年，
独自一人在RSC国贫民窟长大的皇孙，
他内心大约不相信任何人。
他既然能当着他厉勋爵的面儿告诉欣欣宝贝这个秘密，
就说明，
他无比信赖欣欣宝贝，
比信赖老七更甚。
而他手里，
真的有什么证据。
慕容川为什么要防备他，
厉勋爵心里多少有点数。
他心中有些发苦，
却又明白现在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
想了想，
他主动道：“欣欣，
你开一下车门，
我下去买两瓶水，
很快就回来，
你们在车上等我十分钟。”
苗欣下意识就想阻止，
可再扫到慕容川脸上的戒备和严肃，
终是点点头，
打开车门锁交代：“小心，
别走太远。”
“放心。”
果然，
厉勋爵一下车，
慕容川就从后座翻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苗欣还没来得及讥讽，
他便掏出手机，
递到了苗欣眼前，“欣欣宝贝，
你看，
这就是证据。”
呈现在手机屏幕上的，
是一段视频。
很模糊，
黑漆漆的。
但也许是拍摄的时候，
手机自动开启了红外线摄像功能，
大致轮廓却能分辨出来。
而且，
还有声音。
苗欣紧盯着画面，
能看出，
拍摄者正在走楼梯，
周围很黑，
非常安静，
所以拍摄者的呼吸声显得有点刺耳，
也令周围的空气变得有点紧张。
苗欣莫名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搞得惴惴不安，
心也不受控制地揪了起来。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
她手心里便渗出一层冷汗。
而拍摄者大约当时是将摄像功能当成手电筒了，
在到处乱照，
一边照，
还一边在低唤：“婉柔姐？
婉柔姐你在吗？
有没有人？
喂，
这地下室里有没有人？”
是小九的声音。
可是，
没有人回应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地下室太大，
苗欣能听见清晰的回音。
她心中隐隐升起股不祥，
刚眨巴了一下眼睛，
便见镜头一抖，
视野里呈现出一片晃动的暗黑。
那暗黑像无边无际蠕动的流沙，
又有点类似宇宙黑洞，
莫名看得人头皮发麻。
苗欣愣了愣，
才意识到，
这是水面。
不知道是不是水面一直在晃动，
红外线微弱的亮光下，
给人一种面对午夜深海的惊悚感。
这种看恐怖片的既视感，
特别抓人。
苗欣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睛，
连呼吸都屏住。
仿佛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海里，
潜藏着海怪。
而像是要验证她的胡思乱想，
海怪这两个字才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就看见镜头一晃，
“哗啦”一阵巨大的水声，
一条硕大的尾巴，
直直对着镜头拍了下来。
紧接着，
镜头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
过了十几秒钟，
才停下。
知道是小九紧急情况下避开了致命一击，
苗欣试图透过镜头上的水泽，
再看清楚一点。
而显然，
小九跟她的想法一样，
刚避开危险，
镜头就往水里追踪过去。
估计是长久面对黑暗，
手机的感光能力增加，
这次，
镜头里出现了一条清晰的，
类似于大白鲨的大鱼形状。
那大鱼游动得极快，
几乎一晃，
就从镜头中消失了，
但就这么一晃，
苗欣还是看清楚，
这条大鱼，
顶了一颗人的脑袋。
这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看着已经结束的视频录像，
苗欣目瞪口呆。
她觉得，
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鱼，
绝对是鱼没错，
是一条非常大的鱼，
体型像大白鲨。
但那圆滚滚的，
人的脑袋是怎么回事儿？
看错了吗？
慕容川从把视频递到苗欣面前开始，
就仔仔细细观察着苗欣的表情。
此时见苗欣呆住，
别说微表情，
就算小孩子，
都能看出她脸上和眼睛里的惊讶，
刚才的憋屈一扫而空，
说不出的扬眉吐气、神清气爽，“怎么样？
我就说吧？
你总是不相信我，
总觉得我不靠谱，
喜欢瞎胡闹。
你也不想想，
要是没有证据，
我会轻易相信小九的话，
就这么冒冒失失跑来告诉你，
小九在慕容婉柔的别墅地下室里，
看见人鱼了吗？”
“这不是人鱼。”苗欣下意识反驳，
视线还黏在手机静止的图像上没办法离开。
“对，”慕容川点点头，“不是人鱼，
我怀疑，
这是鲛人。”
“这世上没有鲛人。”苗欣皱着眉反驳：“还有，
鲛人之所以叫鲛人这个名字，
是因为，
传说中，
它们不但长着人的脸，
还有类似于人的两条手臂。
可你看看小九拍到的这段视频，
里面这东西有胳膊吗？
这要么是个变种大头鱼，
要么，
就是文人笔下的美女蛇。”
不等慕容川接口，
苗欣又道：“慕容川，
你不会是从哪里剪辑了一段科幻电影的视频，
拿来糊弄我吧？”
“你……我……我，”慕容川“你我”了半天，
气得差点昏古七。
他把手机往苗欣怀里一塞，
重新翻到后座上，
气呼呼道：“既然你不相信，
就自己做数据分析吧。
反正你是S，
这段视频到底是电影的特效镜头，
还是小九拍摄的真实视频，
你稍微分析一下，
不就清楚了吗？”
慕容川说的只是气话，
苗欣却一本正经点点头：“要做的。”
话毕，
她已掏出自己的大部头手机，
连接网络，
手指如飞地开始进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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