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她生下的,却不能给她们最好的生活。
不但没有好的生活,连抚养义务都没尽到。
对此,颜蓉很是羞愧。
可是,她已经累了,她需要一个人与她分担责任。
Mary“嗯”了一声,“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地照顾凌静和凌欣。可是,取消婚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颜蓉点头。
“你提议说取消婚礼,是不是,因为凌向?”Mary沉默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颜蓉摇摇头,又点头道:“不能完全说是因为凌向,但也与他有关。但,更重点的原因是,因为你妈妈。”
Mary怔了一下,淡然一笑,“凌家对你最坏的人就是我妈。你也看到了,她把最糟糕的都留给了你,你还愿意信守对她的承诺吗?”
“婚姻本该患难与共,不是,夫妻本是同林鸟,一场灾难,各自飞。这些年,我和凌向聚少离多,只以为是为了留给彼此更多的空间,可以不用伪装,不需要迎合,最后不歉疚。我也因为他不肯娶我,耿耿于怀,却不知道他已经背负了那么多。我更不能因为原少儒的包容,就拿他当避风港。这对他不公平,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或许……原少儒就宁愿当你的避风港。”Mary浅浅垂眸,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淡然道:“当了避风港,固然会彼此纠结,却也好过毫无关系。”
颜蓉沉默了。
Mary一语中的,说中了她的心思。
两个有过关系的人,只要能有一种关系牵绊着,哪怕那个关系让双方觉得疲乏,至少也是相干的。
起码被人提起她,会说,她是他凌向的妻子,她女儿的爸爸,也好过那些绯闻女友,这就是名分的好。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退到这种地步。
可是,这么做,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责任,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知道,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不能让凌向一个人去冒险,她得陪着他。
颜蓉支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Mary。
Mary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容,只是这淡然有点冷。
“你大概还不知道,原少儒被拘留了。”她放下手里的茶,抬起眼来。
“因为什么?”颜蓉一惊,坐正身子,本能的去抓手机。
Mary先她一步,拿起了她放在桌边的手机。
“上次,记者招待会上,他说,让你呆在原少儒身边,他允许你爱着别人。”她突然重提旧话。
“是,他是许过这个承诺。”颜蓉点头。
她不知道Mary为什么说这个,可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原少儒。
“有想过,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呆在原少儒身边吗?”
Mary问的很轻,可落在颜蓉心上,很重。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思考更多的是凌向的动机,从来没想过他的目的。
“他说,原少儒可以保护我。”话一出口,颜蓉心底一激灵。
她的蠢,那真是货真价实的蠢。
怎么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是原少儒?
论亲疏远近关系,王瑛既是表亲,又是师弟,岂不比原少儒更适合保护她吗?
原少儒一定具备王瑛不具备的东西,是什么呢?
颜蓉对比来对比去,只对比出一样,就是王瑛的病情。
但她知道,凌向绝不是因为王瑛的健康和生命问题,而选择的原少儒。
原少儒一定有某种东西,让凌向觉得安全。
可是,这安全到底是什么呢?
Mary淡淡地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机还了回来。
屏幕亮着,颜蓉扫了一眼——
有消息流传说,魔都有个红房子,具体指什么不清楚,找到它,才能找到真相。找到它才能救凌向,才能救凌家,才能救原少儒。
这条信息,是Mary编辑在备忘录文本框里的,但没有确定提交。
颜蓉看完,全部删除。
她想用同样的方法,问Mary红房子是不是与清宁商业步行街也有关系。
就看到Mary微信上发来一条转发博文链接。
说的是她和原少儒的事,说她要悔婚,原少儒不肯,怀恨在心,将醉酒的她带上悬崖,在将她推下悬崖的关键时刻,警察赶到,才救下了她。
博文里的内容跌宕起伏,硬生生把当代大情圣,写成了内心阴暗的变态杀手,甚至连孟月的死,也安在他的头上。
“警察也信这些鬼话吗?”颜蓉气愤不已。
如果就凭这些鬼话连篇的博文,警察就将原少儒拘留,那就不是儿戏了,而是扯蛋了。
Mary没说话,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付了差钱,站起来。
颜蓉跟着就想站起来,却被Mary摁住了。
“能回答你问题的人来了。”
颜蓉一转脸,就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贝师承。
贝师承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
看见她,贝师承偏过脸,在美女的耳边嘀咕了两句,美女松开手,不太情愿地下楼走了。
Mary拍了拍颜蓉的肩膀,也走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心里什么人都没有,它是空的,以后,也将一直是空的,你还是要将我留在身边吗?”颜蓉的声音很平静。
正因为平静,顿时有种湮灭成灰的悲凉。
她心里真的是空的,在山那边转身的时候,就已经空了。
事实上,颜蓉并不管贝师承,她固然分不清他的话里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可是,她知道,她是被爱过的。
爱与被爱,都不需要证据来证明。人非草木,又怎会毫无感知?
可是,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离开,是凌向的选择。
也是他的答案。
而她尊重他的答案。
她会放手,放得干干净净。
贝师承怔了怔,他看着面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女子,唇角渐渐勾了上去,“就算是个空壳,也请留在我身边,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不需要去迎合我的家族,只要顶着原夫人的名字,然后,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甚至可以保留自我。”
既然她的心空了,就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对于爱与不爱的自由,原少儒保留了。
因为,那个选择,只能是他。
颜蓉歪着头,有点困惑地看着贝师承。
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贝师承到底想要什么了?
为什么会妥协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