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闻韵与闻屿野被刑讯部带走,到联盟委员长身亡,这些事情接二连三,一环扣一环,显然已经是多年的布局,于此时收网的手笔。
李溯神经紧绷着,大脑高速运转,扶着门起来,走到刚才打开的电脑前。
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在搜索栏上输入关键字。
相关消息迅速弹出来很多,李溯点开第一个,上面的播放起来李晟越在镜头前愧疚自责的神态。
他如此虔诚真挚的发表了对公众的歉意,在镜头前亲手签署了闻韵的判决书,他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如此愧疚充满歉意的姿态,对妻子情深意切却依然选择大义灭亲。
视屏下方的评论基本是一边倒的在支持李议员。
在众人眼中,闻韵不过是一位蛇蝎心肠又善用诡计的敌国omega,不仅欺骗了一向真诚待人温润有礼的李议员,还做出这些损害联盟利益的勾当。
李晟越只不过是一位为情所困,被迷惑了心智的alpha,在这样的事情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作出回应,向公众道歉,并且表明态度,甚至在签署闻韵判决书时抹的那滴眼泪都足足为他骗够了一片同情声。
在事出之前,李晟越经常在出席一些公共场合的时候携闻韵一同出席,表现出来他们夫妻是如何的恩爱,感情多么深厚。
昔日多么亲密,如今就有多么讽刺。
似乎他们都觉得李晟越直至在签署判决书的时候,依然是一位深情的被欺骗被背叛的丈夫。
他是多么的无辜。
李溯越是看,越是心中一阵发寒。
惊惧于李晟越竟能如此不露痕迹苦心筹谋这么多年,表演一副深情款款为闻韵神魂颠倒的模样。
那一晚,李溯躺在自己的床上,在闭上眼睛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心脏都在以一种极其不规律的节奏在跳动。
脑子里一团乱麻,心绪不宁。
时间在恍惚间往回拨。
拨回闻屿野消失的第十四天。
那天李溯从学院回到家里,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见闻屿野正坐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
偏着脑袋正对着光继续雕刻他未完成的木雕玫瑰。
李溯没由来的呼吸一窒,走过去的脚步都快了些,直到快到了闻屿野跟前,他才止住脚步,声音依旧很冷硬的说了句:“你还知道回来?”
他直到走到闻屿野面前才看到他胸前小腹处都在往外溢出来血,他看起来伤得不轻,空气里开始弥漫出来血腥味。闻屿野这个时候却表现得仿佛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李溯在跟他讲什么话,只是在专心致志的在完成他的木雕玫瑰。
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来他虽显青涩但依旧显而易见的英俊的脸庞。
李溯看他这样忍不住蹙眉:“你又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
听到这话的闻屿野终于停下来动作,对着李溯勾了一下嘴角:“我太想哥哥了嘛。”他把手里的木雕玫瑰放下了,然后伸手就想要拥抱住李溯:“这次的外出任务好难,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耽误了我好长时间呀。”
李溯脸上愣怔了一瞬,旋即又反应过来什么,看吧,就说他这次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离开是因为出了紧急的外出任务,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李溯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看闻屿野伸手要抱他,语气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厌恶,他伸手推拒道:“你还在流血,会把我的衣服弄脏,有伤就快去治伤,别死我屋里。”
“啊,哥哥很不希望我死掉吗?还以为哥哥应该很讨厌我才对。”闻屿野又对着李溯露出来那种讨好的笑容,他的力气是比李溯大的,因此尽管李溯抗拒,他还是把他牢牢搂在怀里了,他的脸颊在李溯颈窝蹭了一下:“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以后我不在哥哥身边,我不求哥哥的话,哥哥也会按时吃早餐吗?”
房间里的灯光太过昏暗了,李溯看不清楚他到底伤了哪里,只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身体温热,泛着浓重的血腥味。
李溯的心开始很快的跳动起来,是一阵按耐不了的心悸感。
他任由闻屿野抱着他,李溯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开口说:“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闻屿野好像也并未有对李溯赶他走的话做出来很激烈的反应,只是有几分苦恼的说:“可是哥,我是你的alpha啊,我走了你要怎么办呢?”
什么我要怎么办,说的好像李溯很离不开他一样,李溯还未想好怎么反驳闻屿野说出来的这种话,闻屿野却又很跳跃的又说道:“哥,我想亲你一口。”
他又用那种充满渴慕的眼神望着李溯那张摆出来戒备姿态的脸。
他总是这样,直白又坦诚,就好像李溯只落在他身上一道眼神,或者跟他说句话,他都能感到欣喜。
李溯每次与他这样的眼神对上的时候心里总是很矛盾,困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给过闻屿野一个好脸,他却还是能从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里找寻到自己的满足。
这样看来,就会觉得闻屿野其实要的很少,很容易满足一样,但其实李溯明白,这不过是诱哄猎物的假象罢了,闻屿野可是很会得寸进尺的人。
他才不能掉以轻心。
“等等……”李溯在他要亲过来的时候接连后退,而每次他这样都会被闻屿野强拽回去,但是这次闻屿野却不知为何没有拽住他。
李溯慌乱的往后退,脚步没站稳,就真的一个踉跄之后就此跌了下去。
是一阵无比真实的失重感,仿佛整个身体都坠入了没有底的悬崖,一直不断地下坠,下坠。
将李溯从坠崖感中拽出来的是他的闹铃声。
清晨六点三十分,李溯从床上骤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抬手摸到了自己一头的冷汗。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想要端起来水杯,然后看到了自己昨晚忘记关掉的电脑,紧接着视线移动,落在了他桌面上摆放的日历上。
那上面有几个日期号码都被闻屿野用红色的马克笔圈画了起来。
还是用的心形。
李溯还没忘记在他发情期没来之前,闻屿野那份万分期待的样子。
正常的omega一年会有四次发情期,每三个月来一次。李溯虽然长期给自己的腺体注射药物,但是他也算是一位发育不良的omega,不见得能完全躲过发情期,他只好一点,算是每半年来一次。
现在的日期距离他今年最后一次发情期已经很近了。
他看了看被闻屿野精心圈起来的日子,然后转身去从柜子里去抽出来那个金属箱子。
把箱子放在桌面上,李溯熟练的打破试管,用注射器吸出来里面的液体,一只手用沾了酒精的棉团在后颈腺体的位置擦擦了擦。
就在他另一只手拿着注射器,针尖距离他的腺体不足一毫厘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李溯看见是何可解的电话,动作顿住一瞬,想要先把针打完。
而就在此时,李溯身体又迎来了那种在梦境里的失重感。
闻屿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彻:“可是哥,我是你的alpha啊,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
李溯的身体陡然一颤,如遭重创,握着注射器的手竟然无法再前进分毫。
这个闻屿野!这个蠢货弟弟!
人都被刑讯部带走了不知死活,竟然在梦里也不放过他!李溯握着注射器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白皙的手背上爆出来青筋。
整个人的身体像是在与另外一个灵魂在作对。
这样的自我僵持在何可解电话铃声结束后,李溯看到他随后而来的讯息时达到了顶峰。
何可解发来的讯息上显示,闻屿野供出自己的共犯,是李溯。
李溯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下一瞬间,他劈手将手中的注射器甩到了垃圾桶里。
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好吧,就当是他仅有的作为兄长的良知在作祟吧。
看在闻屿野从他十四岁那年就一直缀在他屁股后面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条命吧。
其实薄情寡义心性淡漠的李溯不记得,闻屿野对他的崇拜和热切并不是如他所看到的那样没由来。
在闻屿野十四岁初入他们家的时候,他就像是个没有教养的毛头野孩子,李晟越那时候对他也不如后来那么重视在意,闻屿野的大小事情其实是甩给了李溯来做的。
李溯虽然厌烦,但是确实料理了闻屿野不少事,在他后面帮他做了许多“擦屁股”的事。
但是李溯只是单纯觉得在完成父亲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而闻屿野对此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早上八点钟,李溯准时出门。
坐在开向学院的车里,李溯给刑讯部回了话。
他要求与闻屿野当面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