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剩余的信息素提纯液被打碎之后,罗芩这边就提前开始了有关闻屿野腺体标记覆盖的计划。然而在做了一次很轻微的腺体清洗之后,路延宸过来进行了多次的信息素安抚,效果都很差,在发情期来临之前,甚至激起来了闻屿野的信息素紊乱,腺体恢复水平本来就不完全,现在更是异常敏感脆弱。
罗芩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之前实在是太乐观了,虽然闻屿野身体里的腺体移植过来的时候发育不良,但是标记他的S级信息素超出了罗芩印象中的S级信息素的平均应有水平。
这样脆弱不堪的腺体只是轻微的标记清洗就已经构成伤害,她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标记覆盖。
那一天,整个七楼实验大厅里愁云惨淡,闻屿野还在玻璃房里被打了镇定剂,信息素紊乱使他的身体哪怕在沉睡当中还在不自然的痉挛抽搐。
罗芩博士并不是一位承受不了失败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作为一名研究人员,她所经历的失败实验数不胜数,远比成功的次数要多的多。
但是这次失败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她没有办法让闻屿野摆脱掉李溯,这个几乎夺走他一切的人。
可是闻屿野身体里的腺体已经被完全标记了,他今年就已经发了三次情,很有可能在明年彻底恢复规律稳定的发情周期,随着他身体好转,腺体逐渐发育完整,他需要他的alpha。
从闻屿野失去记忆起,第一位主动接近他照顾他的人就是罗芩,在这三年里他是在罗芩的教养方式下成长的,而如今这样的失败,需要罗芩亲手将李溯这个让闻屿野落得如今下场的罪魁祸首推到闻屿野身边。
那一天,负责闻屿野的所有研究员都很无法接受这样的功亏于溃,小丁甚至看着玻璃房里对自己命运还一无所知,独自陷在信息素紊乱的折磨中的闻屿野直接红了眼眶。
标记清洗之后腺体本身就受损,再加上路延宸的信息素跟原本标记过他的信息素互斥,几乎是可以预料的会使闻屿野的状况很糟糕,但是大家还是想尝试一下,希望闻屿野能挺过去,希望互斥反应能小一点,闻屿野坚强一点。
他们当然可以再试,反复的再做标记清洗,让路延宸释放的信息素多一点,一次不行再试。
可是哪怕闻屿野能够再挺,罗芩他们却也无法承受了,他们没有办法再对闻屿野已经伤痕累累的腺体再下手,进行着让他痛苦的,残忍的尝试,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种尝试最终的结果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发情期的第三天,罗芩他们的妥协并未超出李溯的预料,他身为omega的时候被闻屿野强行彻底标记,他太理解那种感觉了,就好像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在另一个人的掌控之下,那样高阶的信息素标记,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够完成标记清洗,闻屿野的身体状况和腺体情况也不允许再做标记覆盖。
罗芩他们总不可能狠得下心不顾闻屿野的性命非要完成实验计划。
李溯终于获得了一张闻屿野伴侣筛选的申请表,填写完之后,自己给自己盖了院长批复的章,递交给了研究院。
研究院“小野”的监护人由罗芩彻底变更为李溯。
在闻屿野剩余的发情期间,李溯每日会抽出来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做信息素安抚,帮助闻屿野渡过发情期。他的身体不太好,被发情热折磨的时候很难安睡,于是在李溯来为他缓解之后,他经常疲惫的陷入昏睡当中。而在发情期的最后一天时,李溯完成任务,抽身要离去时,闻屿野却没睡着,可能因为是最后一天的关系,发情热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他还撑着没睡着,搂着李溯的腰不让他走。
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总阻拦不了李溯什么,李溯起身,他的半截身子就顺着被他带到了床下,就这样他还拽着李溯的衣服。
他的声音很哑,模模糊糊的:“不要……不要走……”
他的眉毛紧蹙着,仿佛是谁要夺走他什么。
李溯倒不是不想带他回去,一是闻屿野转移的手续还没有走完,二是他发情期的身体也很不方便移动。
李溯转过身来看见闻屿野掉下床来的模样,他的宽松的纯棉白色上衣完全皱了,顺着他身体弯曲的弧度,滑露出来半截腰肢,那腰上还有被李溯刚刚掐出来的红指痕。
那还想是李溯在咬他腺体的时候为了固定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挣扎乱动的时候掐出来的。
李溯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响,脚步又顿住了。
是罗芩看见时间到了,又回到了实验大厅。
罗芩一进门就看见闻屿野那掉到地上还拽着李溯衣服不松的姿态,当即就是脸色铁青。
李溯此刻毫不犹豫的扯开了闻屿野抓着他衣服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打开了玻璃房的门,又重新关上。
李溯路过罗芩的时候看她的脸色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罗芩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又开开闻屿野玻璃房的门,进去把衣服给他扯好,将他又从地上扶回床上。
闻屿野被研究院的车送到李溯的独栋别墅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
那是他发情期结束之后的一个周。
李溯那天在家中,大约十点多钟的时间,家里的门铃被摁响了。
两位穿着研究院后勤部门工作服的人员抬着一个玻璃箱子,闻屿野的身体就蜷缩在里面,玻璃箱的尺寸并不是很大,他只能弯曲着腿缩着身子才能待在里面。
他带来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只破旧的玩偶熊。
李溯把客厅里装好的无菌保温室的门打开,那两名工作人员将手里的保温箱也打开,闻屿野就从保温箱里爬了出来,到了保温室。
他竟然是醒着的,一开始进门的时候他的脸埋在膝盖的位置,李溯看不真切,以为他是睡着了,被这样送过来。
李思的眼皮轻颤了一下,看着他好像对自己被像是一件货品一样被运送过来并无什么反应。
无菌保温室是李溯根据研究院七楼实验大厅一比一复刻的,方便闻屿野熟悉环境。
闻屿野站在李溯客厅的保温室内,手里还抓着玩偶熊,眼睛打量了周围一圈,然后视线最终会落在李溯身上。
虽然是跟研究院中的保温箱一模一样的配置,闻屿野表现的却好像还是很新奇,他走过去把被子掀开,先把玩偶熊放了进去。
那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不会什么也不带,只带了它。
李溯的视线从那玩偶熊身上飘过,他查过,那只破旧熊就是闻屿野嘴里的puppy,他每天要搂着入睡,类似于一种安抚巾的效果。
李溯打开保温室的门走了进去。
虽然在他发情期的时候李溯也去陪过他,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之间清醒的对上面。
闻屿野看着他,慢慢又露出来一个笑容:“alpha,我的。”
李溯在闻屿野的视线下走到床头柜旁边,在床头柜上面的一个类似于灯光按钮的地方按了一下,保温室内中间的地板突然缓缓打开了,露出来通往下面的阶梯。
李溯朝闻屿野伸出来手:“走。”
闻屿野把手放到李溯手里,被他牵着下楼梯,那还是闻屿野第一次下楼梯,走的有点小心谨慎。
下来之后就看到,那一块地板下竟如此别有洞天。
从下来之后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开始介绍,是一间卧室,比上面的保温箱里的床要大出来一倍之多,而且卧房布置的很完整,走出来第二间是影音室,一个巨大的占据墙面四分之三的屏幕镶嵌的墙上,架起来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些电子游戏产品,继续走出来到第三间图书阅读室……
整个地下室扩建出来八间套房,包括了各种休闲娱乐活动健身的类别,那都是闻屿野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他眼睛睁得都有些偏圆了,看不过来似的。
所有的房间全部经过了无菌消毒处理,跟客厅里那间透明的无菌保温室用的全是一套系统,这可谓是一向大工程,日夜赶工,砸了重金才在李溯预想的时间内完成。
那一天到晚上天黑,闻屿野都没能从地下室出来。
半下午的时候李溯出的门,回来的时候客厅里的无菌保温室还是空的。
李溯这天是八点钟回来的,这对于李溯而言是非常早到的时间了,他进门大概三分钟左右闻屿野就从地下室上来了。
他趴在玻璃墙上望着李溯,八点半就是他要休息睡觉的时间,这个时候看见李溯在客厅给自己泡咖啡,眼神落到他身上。
李溯察觉到他这样的视线以为他在眼馋,于是拉开冰箱拿出来一瓶营养液给闻屿野送进了保温室。
按照一开始罗芩所说的注意事项,闻屿野其实很好养,每天晚上八点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是他的睡眠时间,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是他的午休时间,一天的睡眠时间长达十四个小时。
每天的早中晚各一瓶营养液,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肠胃情况,他还不太能消化正常的食物。
不过罗芩说后续状况好一点的话可以尝试先吃一些流食。
李溯一开始听她这样讲,其实心里觉得研究院这么久没给闻屿野吃过正常食物只给营养液说不定只是觉得麻烦,给营养液更方便一点。
闻屿野呆愣愣接过来李溯递给他的营养液,李溯看着他还视线粘着自己,手里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说道:“这个你还不能喝。”
闻屿野这时候开口问:“不一起睡?”
李溯回答说:“当然不一起,我还要工作,会影响到你休息。”谁要八点半就睡觉啊。
他继续跟闻屿野讲:“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
这跟闻屿野想好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不由争辩着说:“可是,博士说,要一起。”
他看起来有些急了,明明说好他有了alpha之后他的alpha就会像他搂着puppy一样搂着他,睡前还会亲两下。
李溯现在根本不想从闻屿野嘴里再听到罗芩,这话讲的好像罗芩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再是喜欢李溯身上的味道,被迷惑于那张五官出色的脸,李溯也不过是他刚认识几天的人,跟陪伴了他近三年时光的罗芩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认知让李溯有了几分不悦,脸色不由冷下来:“她说的不算。”
他转身要走,闻屿野突然又出声问:“那也不能亲?”
虽然他的弟弟失去了记忆,但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粘人,他说不上勉强的回过头来:“这个可以。”
他说完,闻屿野的眼睛紧接着亮了一下,然后做出来了一个李溯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上半身朝李溯的方向倾了倾,然后微微侧过来脸。
他的意思是让李溯亲他的脸!
李溯当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这很不对。
不过他这会儿变得异常耐心了起来,他抬手把闻屿野的脸扶正,然后说:“是你来亲亲我。”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闻屿野过来亲他。
闻屿野脸上表情愣怔了一瞬,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脸色有些发红的凑到李溯脸庞落下来一个极轻的吻,像是生怕把李溯碰疼了一般。
“现在行了?”李溯问到道。
闻屿野点了点头。
端着咖啡回到自己房间的李溯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台电脑之后又开开另一台屏幕稍微大一点的摆放在自己的电脑旁边。
监控录像里显示出来他弟弟又回到地下室那间卧房的画面。
这让李溯有点没想到,以为他还要适应一段时间,先会在自己环境比较熟悉的玻璃房里睡下。
他看见闻屿野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洗完澡之后他走出来,到衣柜旁边,拿出来一套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纯白色棉质衣物,自己换上然后到床上先掀开被子,然后躺下,再把被子盖上。
而且他都躺下了还伸着手在整理被角,把每个被角都放好了,他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在李溯眼里其实有些奇怪,因为毕竟闻屿野今年算起来已经二十一岁了,他只是上床睡觉这一个动作做了得有五分钟的准备动作,换做平常的平常的普通人可能就只是钻进被窝这一个动作。
他的模样动作看起来都太认真了,有点像是幼儿园里刚被老师教叠被子的小朋友。
不过细想起来他在研究院那间玻璃房里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或许在他那空荡荡的大脑里,可以做的每一件事他都非常的认真。
这样的认真可以消磨掉一些时间。
使他一个人渡过一些时光的时候,不显得那么漫长。
认真给自己铺被子的闻屿野在李溯眼里变得有些可怜,李溯心头漫上来一阵酸涩,虽然他的表情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什么,但是心里有在默默松动,愿意同意明天睡前的时候主动给闻屿野晚安吻。
不是闻屿野主动亲他。
而这个时候的李溯对于自己对待闻屿野的自私与狭隘的程度还浑然不知。
比如他拒绝闻屿野与他同床的邀请,却在回到房间之后一边工作还要一遍看着他弟弟的监控录像,他拒绝陪伴闻屿野,却享受闻屿野的陪伴,不愿意主动亲闻屿野,又教他主动亲自己。
哪怕他的弟弟已经失去记忆,他却还在妄图享受他弟弟以前那像是取之不尽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