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杰抬头看去。
此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头戴簪冠,两鬓青丝垂落,隐约可见些许白发。
他腰间跨一柄长剑,一身藏青道袍云纹烨烨,看样子居然还嵌了金丝。
杨昱道:“傅少爷,顾供奉,我家老爷今日不太方便见客,还请见谅。”
傅彦和、顾杰连称无妨。
杨昱同双方做了下介绍,又道:“马道长,这位顾供奉受异常所伤,还请您帮忙瞧瞧。”
年轻道人双手背负,微微点头,一副高人架势:“知道了。”
顾杰朝其拱手:“麻烦马道长了。”
他表现得还算敬重,心头却半信半疑。
此人看起来太过年轻,周身无一丝气势,加之卖相骚包,行为做作......若非杨昱一脸郑重其事,顾杰都怀疑此人是不是个骗子。
结果就是这时。
马道长看到顾杰黑青色的手背,眉头一皱,突然一改淡然模样。
他定睛审视顾杰片刻,道:“你去了山神庙?”
顾杰微微一愣,立刻道:“正是。我手上这伤,便是.......”
杨昱出言打断顾杰:“顾供奉,不如你同马道长去偏厅细说,我先带傅少爷用些水酒。”
马道长面色肃穆:“杨管事所言极是,事关异常,你莫要让旁人惹祸。”
说罢,他伸手拉住顾杰的胳膊,带着顾杰走向一旁。
......
“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了。”
落座偏厅厢房,顾杰详细的讲了下经过。
马道长听完,脸色相当惊讶:“你把那东西......杀了?”
顾杰道:“当时我的确打散了它,但是否打死,就不太清楚了。”
“从你的形容来看,肯定是死了。”
马道长脸色古怪,盯着顾杰一阵打量:“我以前听说,某些特殊的内修法能短时间抵御异常。却没听说过有人靠拳头,把异常活活打死......虽然这其中有它受伤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马道长的意思是,你们不是靠内修法解决异常?”
“当然不是。内气对异常的杀伤力低到发指,练十几年都起不了大用……也就是那东西之前已被我重伤,你又功法特殊,才阴差阳错打死了它。”
说着,马道长见顾杰开口欲言,道:“别这么看着我,我等修士的法门你没办法学。”
顾杰微微皱眉:“为何?”
“因为你没有足够的才能。”
“何谓才能?”
马道长摆摆手,似乎不愿细说。
他随即取了个瓷瓶出来,岔开话题:“这是化邪散,可祛除异常留下的气息,治好你手上的伤。”
顾杰双手接过,问道:“此物作价几何?”
马道长笑了下:“我这次来杨家寨,一来是受杨林邀请,给他儿子选个定亲的良辰吉日。二来,就是准备彻底解决山神庙那只东西……你替我省了力,这化邪散就当我送你的。”
“这怎么使得。”
“不必客气,这东西我随时都能制作。”
“……那就多谢道长了。”
顾杰见他不是假意大方,于是也不再多说,拱拱手便接下了。
他打开瓷瓶一看,内里是一小撮深红色粉末,闻着略带腥气,隐约还有一丝硫磺味道。
“外敷伤处,即可见效。”
马道长道。
顾杰于是照做,将粉末倒出来,均匀涂抹在手背上。
约莫有几息功夫。
顾杰突然发现手背上的黑色猛地一动。
像是受到某种吸引,皮下的黑气缓缓聚拢,继而透皮而出,钻进了化邪散中。
很快,化邪散由红转黑,将所有黑气吸收得一干二净。
顾杰展开手指看了下,发现皮肤完全恢复了正常颜色,原本已经开始朝手臂蔓延的麻木感,也完全消失。
“此物神妙。”
顾杰脸色震撼。
要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一直试图用血元术练出的内气将手上的黑气逼出——毕竟前世的很多文学作品里,就经常有内功祛毒的桥段。
可惜,哪怕他竭尽全力,也毫无作用。
别提逼出体外,即便是压制,都相当艰难。
没想到这化邪散一敷上去,才几秒钟,就彻底治好了。
“凡物罢了。”
马道长一副不值一提的表情。
他用一张宣纸,将变黑的化邪散粉末装好,随即道:“伤已治好,顾供奉请回吧。日后记得减少出城次数,待在城里,会比在外面安全。”
“我省得了。多谢道长提醒。”
顾杰拱手道谢,末了,又道:“不知道长可否匀些化邪散予我,我出钱买。”
马道长微微愣了下,继而失笑。
化邪散只有祛除入体异常气息这唯一一种用途,顾杰要这东西,其目的不言而喻。
很显然,这位年纪轻轻便成一帮供奉的天才,并不相信他的说法,还妄图依靠内功,行不可能之事。
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却无一不是死状凄惨。
“人力终有尽时,唯有才能无尽。才能不够的人在这世上,不过是猪狗虫豸,夏生秋灭之物罢了。”
马道长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
他看了眼顾杰,心下叹息。
被异常缠身而不死的人,会遇到越来越强的异常,直至死亡。这个妄图改变命运的武夫,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东西。
马道长想到这,出于怜悯,答应了顾杰的要求。
“化邪可以给你,钱就不用了。”
他随手便取了一整瓷瓶,递给顾杰,没有再说话。
顾杰慎重收好,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放下:“一点心意。”
说罢,他拱手起身,转身离开。
马道长愣了下,起身道:“顾供奉。”
顾杰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
“半月一次,取寺庙道观之祭祀香烛,火熏周身,可降低异常对你的感知。”
“......多谢!”
......
治疗结束后,顾杰立刻与傅彦和汇合,启程回返。
路上,傅彦和一开始还为顾杰高兴了下,结果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快显得心事沉沉。
陈谦见状,笑道:“如今顾兄弟伤好,你我安然无恙,又打通了镖路,眼看你傅家便要财源广进。你身为傅家少爷,合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傅彦和苦笑一声:“发财,不知道还能发多久的财,唉......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