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宗的前任宗主,自认为探明了丰源山的虚实,准备搬迁山门,便耗费巨资,向京城工部,买了一批建造材料。
这里毕竟是大夏王朝的疆土,出产于各地的材料,各类的天材地宝,种种矿石精铁等物,都只在大夏王朝的把控之中!
许多珍贵材料掌控在朝廷的手中,明面上只允许朝廷动用,属于禁物之类,但实际上,只要各家势力给得起价钱,便还是可以从朝廷手中购得所谓禁物材料。
这种交易,不能摆在明面上,但实际上也是大夏皇帝在内,众多高层共同默许的。
星罗宗这一场交易,本是谈得稳妥,可是星罗宗主被宝寿斩杀,已然陨落。
星罗宗不但因为宗主陨灭,而失去了最强大的支柱,且诸位炼气境巅峰的首座长老,也多数被宝寿道长当场诛杀!
星罗宗的中流砥柱折断得七七八八,从三流宗派跌落到了十八流宗派,甚至还有时刻会被宝寿道长踏平山门的危险!
正是因此,在工部的官员眼中,星罗宗便是蝼蚁一般,已不足为虑。
这一笔材料,价值巨大,甚至引动了上层官员的贪念,瓜分了这一批材料。
“属下此前,以星罗宗的名义,向京城催了多次,他们一拖再拖。”
焦鹤低声说道:“后来属下猜测,这一批材料是被大夏上层官员瓜分了,便以白虹观的名义,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最初之时,他们吞下的,是星罗宗的材料,是得罪了宝寿道长的星罗宗。
如今他们吞下的,是宝寿道长名下的星罗分观的材料!
“他们已经知晓了,这一批材料的背后,便是丰源山,还不愿吐出来吗?”宝寿道长语气平淡。
“道君,你何曾听过,官场上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正是诸葛司徒,他进门来,躬身施了一礼。
宝寿道长静静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看?”
诸葛司徒叹了一声,说道:“若是被瓜分之前,以白虹观的名义,催这一笔材料,或许现在已经送上门来了,但是……这批材料显然是在道长斩杀前任星罗宗主之后,于接收星罗宗之前,就已经被瓜分了!”
“这一批材料既然是要搬迁山门所用,必然是数额巨大,材料种类繁多,涉及甚广,牵扯到不少官员。”
“他们早已经瓜分完毕,并且吃干抹净,消除了证据,甚至查也未必能查得出来。”
“他们手中的银两,或许都已经花了,材料或许已经调往别处使用了,而且猎妖府内部清洗,隐隐有扩散到其他各部的迹象,也有不少官员为此上下打点。”
“说白了他们手里未必有钱,若是再要给道长还这一批材料,就算不是倾家荡产,也要伤筋动骨,眼下他们多半也是骑虎难下,未必真能把这批材料吐出来。”
“除此之外……”
诸葛司徒说到这里,迟疑了片刻。
宝寿道长神色平静,静静说道:“继续。”
诸葛司徒叹了一声,说道:“而且他们之中,未必属于同一阵营,此前也许因为钱财利益,暂时合作,但事后要吐出银两来,却不能如之前那般和气了。”
小熊仔想了想,然后认真说道:“那一个一个打死,搜刮了家财?”
诸葛司徒怔了下,然后咳了声,说道:“那要打死多少个?比如某位侯爷,他若涉及此事,吞了一笔钱财,但不属于工部官员,而且与某些明面上的官员有仇怨,所以就是执意不吐出钱来……你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打死,岂不是被人利用,成了借刀杀人的刀?”
说着,诸葛司徒更是摊了摊手,说道:“再者说了,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更是因为他们背后,乃是底蕴沉厚的大夏王朝!”
“世人皆知,道君有无敌之姿,能让大夏高层都万分慎重,甚至如彭景这般人物,面对道君也须得退避忍让!”
“可是话说回来,道君毕竟是一人之力,总不能杀上京城,与大夏举国之力相抗衡!”
“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且身在京城!”
诸葛司徒这样说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像是一朵菊花,说道:“不过道君若是愿意,让老夫长久居于丰源山上,老夫可以想办法将这一批材料,逐渐讨要回来……这种事可不是蛮力就可以做成的,还是要跟他们周旋一番。”
“你要耗费多久,才能周旋成功,讨回材料?”宝寿道长忽然问道。
“半年之内。”诸葛司徒昂然说道。
“道观还得再等半年开工?”宝寿道长淡淡道。
“……”诸葛司徒当即怔住。
“贫道长这么大,只有坑别人银子的时候,什么时候被别人坑过银子?”
宝寿道长神色冷漠,偏头吩咐道:“焦观主,把上元战船开出来!”
诸葛司徒错愕半晌,才呐呐道:“道君不会真想打上大夏京城,把这些朝廷命官一个一个宰了罢?”
宝寿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贫道是道士,道理的道,不是江洋大盗的盗……这一次,贫道是去跟他们讲道理的。”
诸葛司徒低头看了一下他握剑的手,默然不语。
“半年太久了,讲道理这种事,讲一遍就够了。”
宝寿道长淡淡道:“道观已经开工了,您老人家既然喜欢在丰源山上,便先替贫道照看一二,此去三五日,贫道便会归来。”
他这般说着,忽然转头,就看到小熊崽子已经摊出一块布来,正撅着屁股,晃着尾巴,往里边装东西。
装的都是铲子、锤子、绳子等等物事。
“你干什么?”宝寿道长不禁问道。
“收拾一下啊。”小熊崽子怔了下,然后弯腰低头,从两条小短腿中间探头看了过来,对上宝寿道长的目光,狐疑着道:“老爷不打算带上我呀?回头铲墙灰这事儿,您老人家要亲自动手?”
“……”
宝寿道长陷入沉默之中。
诸葛司徒等人,也都一脸茫然。
小熊仔不禁摸了摸头上的独角,咕哝着道:“我近来铲墙灰的技术可好了,而且咱们道观开工的时候,我还都帮忙了的……”
“继续收拾罢。”
宝寿道长这般说来,众人愈发沉默无言。
随后宝寿道长走出了道观之外。
诸葛司徒跟随出来。
这老家伙此次回丰源山,之前也并不知道星罗分观有一批材料被瓜分了,他回来另有一事禀报……当然,只是顺便蹭一蹭丰源山的灵气。
“你要跟贫道说什么?”
宝寿道长停住脚步,出声问道。
诸葛司徒低声道:“猎妖府内部清洗,已经尘埃落定,这一次,实则属于大夏高层的变更,甚至到了目前,开始扩散到其他各部……这算是上层为了夺权的一场血腥争斗!”
宝寿道长微微点头,道:“看得出来,而且刚才你也说过了,那些吃了贫道材料的家伙,很有可能正在花钱打点。”
诸葛司徒继续说道:“边境沦陷后,国师护着许多军民,逃入古墟,目前不知去向,皇帝借此机会清洗朝堂,过往倾向于国师一脉的,基本已经被革除了要职。”
“例如之前的猎妖府主,早已被擒拿,打入天牢之中。”
“广山域猎妖府主事余多,作为猎妖府主的亲传弟子,也已经被押送京城。”
说到这里,诸葛司徒看了宝寿道长一眼,又道:“还有青冥州猎妖府的前任主事人,据说他与道君交情深厚?”
数百万两银子的交情,何止是交情匪浅?当下宝寿道长微微皱眉,问道:“文大人也出事了?”
诸葛司徒低声道:“他本已经被革除猎妖府的职务,按道理说不会受到牵连,可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根据老夫在猎妖府的至交好友提及,大夏高层似乎想要让文大人,来丰源山走一趟,借着他与道君之间的交情,办一件事情。”
宝寿道长闻言,当即问道:“什么事情?”
诸葛司徒应道:“具体倒不知晓,但那位文大人此前已经被抓了,如今身陷牢狱之中,想必是没有答应高层的要求。”
宝寿道长忽然叹了声,说道:“他早已被抓,然而贫道却收不到消息,看来少阳分观这一批弟子,你要尽快替贫道教导出来才行,否则贫道对于各方风吹草动,全然不知,还真是不便。”
在此之前,凡是对外的消息,不是依靠猎妖府方面,便是依靠九霄仙宗方面,获得的基本都是关于猎杀榜妖魔的消息。
但涉及到其他方面的消息,尤其是猎妖府本身的消息,宝寿道长便无从知晓了。
“文大人是因贫道而入狱,总该去看一看他。”
宝寿道长看向京城方面,摸着下巴,自语说道:“反正此次也要去京城走一趟,正好见他一面。”
他这样想着,打发了诸葛司徒,却往山下走去。
山下有条野狗,看了宝寿道长一眼,忽然口吐人言,说道:“无极魔宗的宗主,三日前在中州出现过。”
这条狗显然也是阎罗殿第四殿主殷晓近来炼制的化身。
“中州何处?”宝寿道长问道。
“他是往京城方向去的。”殷老狗顿了一下,说道:“他此前似乎一直在青冥州寻找什么,但自从白虹道君祖师神像,传遍了青冥州各家各户之后,各方妖魔在您老人家眼中,已经是无所遁形,他就再也没有来过青冥州!这一次,殷某认为,他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与某些存在达成了交易,所以才去往京城。”
“京城……”宝寿道长神色微凝,心道:“看来贫道确实也该往京城走一趟了!话说回来,穿越至今将近一年,在大夏王朝活动这么些时日,还没见识过京城是何等繁华盛况,正好见见世面!”
“殷某告辞。”那野狗微微点头,便要退去。
“你在京城之中,可有化身?”宝寿道长淡淡道。
“……”殷老狗沉默半晌,才道:“殷某此前也驱使了两具化身,已经往京城去了。”
“到时候再来见贫道一回。”宝寿道长这般说来,忽然伸手,说道:“给一缕法力来。”
“……”殷老狗沉默了许久,语气略显苦涩,才道:“不是给过了吗?”
“前次你给得太爽快了。”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你们这种魔道出身,虽然一向也识时务,但是贫道不信你会真正将性命交出来!若贫道猜测不错,你有阎魔天尊的部分神通,能够扭转法力气息……若是贫道猜测不错,下一次贫道以你之前留下的法力咒杀,多半咒不到你的身上。”
“……”殷老狗顿时不语,眼神闪烁。
“扭转法力气息,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而是逐渐改变,变到最后,才是截然不同。”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你每月初一,都要到丰源山走一趟,献上你的一缕法力,否则的话,贫道每月初二,咒你一回!”
“道君真是心细如发。”
殷老狗不禁叹息一声,张口吐出一道法力,献了上去。
宝寿道长默默收了法力,神色冷淡,心道:“外界皆传,贫道只一人一剑,震慑八方,强大无匹,以蛮力镇压天下,今日就让你殷晓也知晓,贫道目光如炬,深谋远虑……”
殷老狗默默退去,眼眸黯淡,心绪显得万分低沉。
而与此同时,外界也已因为宝寿道长归来,而引得各方势力,为之沉寂。
“这道士果然还是诈死设局!”
“幸而我等各方谨慎,未有贸然登上丰源山,否则便又是如前次那般,伤亡惨重!”
“何止是伤亡惨重?不要忘了,门中强者被他斩杀之后,还要给丰源山献上赔礼的!”
“之前这道士事后还驾驭战船,登各家山门,索要赔礼,让各家颜面尽失,且上元仙宗更是主动将赔礼送至外界……当时道士的战船,还是从上元仙宗太上长老手中夺来的!”
“仙宗都忍下了这一口气,我等若是登山,简直是灭顶之灾!”
各方议论纷纷,竟大多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而此时的九霄仙宗之中,作为掌教的白袍老者,不由得感叹道:“祸害遗千年,这小道士终究未满千年,就算演法洞天,都没把他葬送于其中。”
说到这里,九霄仙宗掌教看向门中长老,笑着问道:“他每一次诈死,都会有掌教级的人物陨落,下一次再传出他的死讯,诸位还信吗?”
顾集长老当即冷笑着说道:“再有人信他,就是天底下第一蠢材!真当世人都是蠢鱼了吗?”
吞阴山、阎罗殿、无极魔宗等宗派,皆是中元境之外,混乱古墟大地上的魔宗!
这等宗派,传承底蕴沉厚,实则不比仙宗逊色,只是他们出于混乱的大地之上,远不如大夏这般太平安稳,没法安心发展壮大,所以要比仙宗,弱得一筹!
整体而言,吞阴山、阎罗殿、无极魔宗等,若放在大夏王朝境内,仅稍次于三大仙宗,实则还要高于十二顶尖道派。
这三大魔宗,也算是天地间的顶尖势力!
但他们的掌教或是太上长老,却接连陨落在这年轻道士手中!
“数千年传承,修行数百年之道行,他们竟敌不过这道士二十年修行之成果。”
九霄仙宗掌教感叹道:“不知该说这道士实在令人惊叹,还是该说他们过于废物呢?”
顾集长老默默看了掌教师兄一眼,想起旧怨,不禁说道:“掌教师兄敌得过这道士吗?”
九霄仙宗掌教一脚将他踹翻,怒道:“滚!”
顾集长老呸了一声,愤愤下山,心道:“一天到晚不努力修行,就知道偷看师姐洗澡的废物掌教……还好意思说别人家掌教废物……”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准备去后山练剑,看见还没有成为掌教的师兄,悄摸摸从山上爬了下来。
然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掌教师兄打晕了,在醒来之后,头发未干的师姐将他狠狠吊打了一顿。
被打完之后,他睁开肿胀的双眼,看见师姐正在向掌教师兄道谢,谢谢师兄抓住了自己这无耻之徒。
而与此同时,京城皇宫之内,彭景也已传回消息,宝寿道人重现于世,并且斩杀了阎罗殿的大殿主。
“这道士果然没有陨落。”大夏老者沉声说道:“显然又想借一次诈死,来引动各方上钩,好在此前有了先例,各方谨慎,否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单是有了先例罢?”大夏皇帝面色冰冷,说道:“若不是阎罗殿的大殿主先一步决断,入了陷阱之中,被他斩杀了去,只怕各家要如之前那样,被他一网成擒。”
“那阎罗殿的大殿主,阳神境已是大成,加上阎罗殿的传承,他的一身本领不逊色于阳神巅峰层次,猎妖府高层合力围杀,都被他遁逃了去。”
“这道士的本领,放在世间阳神巅峰层次的强者之中,必然已是极高的行列,也有可能已经具有伪仙级战力。”
“可是不久之前,他才成就阳神,如何有这等战力?年纪轻轻已有这等本领,成长之快,难以想象,若是再不能及时将他制住,岂不是等朕大事功成之后,都压不住他?”
大夏皇帝的眼中,充满了极为凝重的色彩。
而在这时,便见不远处,浮现出一个老者来,赫然是国运正神,大夏高祖。
“陛下无须这般忧虑,除了初代神皇的正果之外,再无成就真仙的方法!”高祖正神语气平淡,缓缓说道:“陛下若能成事,堪比真仙重现,他再强又能如何?”
“高祖所言正是。”皇室老者躬身应了一声。
“大事将成,还是请老祖费心。”
大夏皇帝这般说来,又与两位皇室先祖商议了一番,方是抱着沉重的心思,回到了寝宫。
但未有多久,就听得猎妖府传来消息。
“陛下,得到消息,青冥州广山域丰源山的宝寿道人,正驾驭上元战船,朝京城而来。”
“什么?”
大夏皇帝睡意全无,怒道:“在这个时候,他不在丰源山修建他的道观,来京城想干什么?”
不单是大夏皇帝,此时各方势力,均已得知消息。
丰源山上,驶出一艘战船,径直往中州方向而去,指向京城所在。
而在此时,出自于丰源山的战船,已经横越青冥州,连过三州之地,进入了中州境内。
“日出之前,可达京城所在。”
“上古战船,极为方便,也极为快速,比孤身驾驭遁光赶路,要快得多了”
宝寿道长端坐于船舱之内,饮了一口茶,神清气爽,含笑说道:“此前驾船经过白羽州,十二道派之一的合岳谷,送上了三株上古灵茶树为赔礼,这冠名上古二字的灵茶,果然非同寻常,可惜道观还没建好,否则就该栽种下去了。”
他声音落下,就听得小熊仔奶声奶气地开口:“听说大夏皇室的后花园,栽种了上古蟠桃树,是上古神庭的遗种,每一颗都极为珍贵,具有洗经伐髓的效用,而且果核还是炼制天极道丹的主材料。”
“对了,定军侯家,种了一株天凤花,每当绽放之时,花香弥漫,有助于感悟修行。”
“还有,国师府里边,还收藏了好几枚上古奇石,另外……”
小熊仔坐在桌子上,正掰着手指,一件事一件事从它口中说出来。
宝寿道长怔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小熊仔满面无辜,摸着小独角,说道:“这不是来京城办事嘛,就跟陈画打听了一下,这也是您老人家以前教的啊,照咱们以前的老规矩,得先探风,然后踩点,还有……”
“咳咳!”
宝寿道长一巴掌就把它拍翻,怒道:“咱们是来讲道理的,不是当江洋大盗的,你这样成何体统?”
他这样说来,发现身旁的焦鹤、方玉、孟秋、刘清,都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看了过来。
然后便见宝寿道长叹了一声,满面自责,痛心疾首,叹道:“都是贫道没保护好它,自从被卓书崇抓了之后,在外边两三天就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