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闻声迎了出来,见到余娇就笑道,“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叫人在灶上给您留了饭菜。”她说完,就吩咐房里的小丫鬟去小厨房传菜。
“祖母。”余娇屈膝行礼。
坐在软塌上的刘老太太眉目慈祥,她朝余娇招了招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摸着余娇的小手冰凉,就拢在掌心里给她捂,“怎去了这么久?”
余娇依偎着老太太,她每回瞧见老太太,心里都会有种孺慕之情,大概是因她是与爷爷一样的和蔼老人。
“赤鸢湖的桃林花开的甚是好看,程掌印唤我陪他去赏花,回来的便有些晚了。”
刘老太太握着她的小手,掌心被刮了下,她低头一看,就瞧见余娇指甲劈了,忙唤刘妈妈取剪刀来,“疼不疼?指甲怎么劈到肉里了?”
余娇心里暖融融的,她摇了摇头,“不疼的,抚琵琶的时候没留意,被弦给刮到了。”
刘妈妈拿来了剪刀,老太太眼神如今不大好,使唤刘妈妈给余娇修剪,修剪完,还递给余娇一只手绢,叫她将指头包起来。
“你这手近些日子可不要再碰琵琶了,等明日我叫刘妈妈去给你寻一副玳瑁回来,往后要是想再弹琵琶,就缠上玳瑁。”刘老太太心疼的说道,“你年纪小指甲生得嫩,可不能素手去弹。”
余娇忙点头,“孙女晓得了。”在梅园那次素荷的琵琶是丝制弦,不大伤指甲,但今日程英准备的那把琵琶是熟铁制的弦,不戴甲套,稍有不慎便会割伤指甲,指甲粗硬的男人倒是可以裸手弹。
丫鬟们摆好了饭菜,刘老太太催促道,“快用些吃食。”
余娇在桌边坐下,刘妈妈给她盛了一盅鸡汤,余娇喝了一勺,“这鸡汤炖的甚鲜,祖母可要再用些?”
“祖母老了,晚上可不敢吃太多,容易积食。”刘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她,突然问道,“三丫头,程掌印待你可还好?”
余娇犹豫着点了点头。
若说好,她脖颈上的伤的确是他掐出来的,若说不好,可她对程英动手,程英倒也没跟她翻脸,要她的小命。
“那你觉得程掌印这人如何?”刘老太太又问道。
余娇捏着汤匙,想了想,“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手中权柄重,便不大看重人命。”.kanδhu五.lá
刘老太太颔首,“外间也都这样说,与他这样的人相处,事事都需提心吊胆,谨慎小心,只外人如何说,这都是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程掌印这人究竟如何,你与他相处多了,自然慢慢就能摸透他的脾性。”
余娇点头,“祖母所言甚是。”
刘老太太笑了笑,“东缉事厂威名远扬,文武百官都畏他良多,祖母这里却有一桩陈年旧事要说给你听。”
余娇一边用饭一边听老太太说道,“都察院曾有位姓宋的御史言官,先皇在位时,宋御史在宫里瞧见秉笔太监在欺负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便出手解救了那小太监一回,还去先皇跟前参了那秉笔太监,先皇就将小太监叫到御书房,询问他可有此事,小太监却说他刚入宫不懂规矩,那秉笔太监只是在教导他做事,并无欺压之说。”
余娇思考了一会儿,说:“秉笔太监位尊权重,在宫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小太监这般说,是因为他知道便是有宋御史参言,先皇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重重发落贴身伺候他多年的秉笔大太监,而小太监往后还要一直待在宫里,若因此狠狠得罪了那秉笔太监,他在宫中往后的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刘老太太满意于余娇的聪慧,她笑着颔首,接着说道:“后来时隔多年,宋御史因与其他几位御史一起直谏当今圣上服丹修道,不问朝政,致使宦官弄权,左右政务,惹得龙颜大怒,被抄家问罪,其他几位御史全都被下狱问斩,只有宋御史躲过一劫,革除官职,举家迁回原籍,皆是因他曾出手护过那小太监,小太监今时今日位高权重,还了他当年的恩情。”
余娇咬了咬唇,下意识的问道,“祖母说的小太监莫不是程掌印?”
刘老太太点点头,“祖母与你说这事儿,倒也不是要与你说程英这人并非是外头传的那样,人有善恶,却不绝对,纯善的人并非永远都善,恶人也并非只有恶的一面,与程掌印来往的分寸,你还要自个儿拿捏,祖母说这些,只是想叫你见那位程掌印,无需总是战战兢兢的。”
老太太连这样的陈年旧事都知晓,余娇就追问道,“祖母,程掌印是什么来历?他又是如何从一个小太监做到如今的司礼监掌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