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回应师哥这不顾一切,几欲倾塌,充满绝望而又汹涌蓬勃的爱意。
她亏欠师哥的,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可心只有一个啊,她喜欢了余启蛰,就没法子再去分给师哥了,可这就亏欠了师哥对她的浩瀚情意。
程英看她哭的如此伤心,终究是不忍心再逼迫她了。
他不想这般逼她的,不曾相认之前,他除去那些犹豫彷徨之外,便是怕说透之后她的心里仍是没有他,仍是不肯留在他的身边,他会失控到去逼迫她,甚至是伤害她。
求而不得,大概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他可以对所有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唯独余娇,唯独她,他分毫也舍不得。
他若是不足够爱她,就可以用尽手段去算计她,甚至是不顾她的意愿,强取豪夺的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他舍不得啊,他舍不得那样对她。
夜凉如水,程英将眼睛肿成核桃一样的余娇送回了房间,对她说:“睡吧。”
余娇咬了咬唇,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在师哥跟前提起余启蛰,可她从被带到咸阳后,就得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了。
可晌
午的时候师哥已经与她说过,若是今日再无援兵,京都必破,余启蛰是带兵守城的那个,一旦破破,身先士卒,第一个没命的就会是他。
“师哥…”余娇脚步虚浮,回身去看他,未尽之词尽在神情之中。
程英苦笑,他其实很想表现的漠然一些,可是他做不到。
“娇娇,如果余启蛰死了,你还会想要从我身边离开吗?”程英问她。
余娇不敢去想这个假设,她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她记得自己在余家那间逼仄脏乱、堆满杂物、布满灰尘的杂物间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余启蛰的情形。他面冷心软,饶是厌恶原身爬床的行为,但却从未要将一个女子逼上死路。
他们一路从青屿村走到京城,余娇清楚的记得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记得晨光之中水珠从他清隽脸庞上滴落那一刻的悸动,记得他们走在长满野草野花的乡间小路上,他说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记得他脸上隐忍克制的神情,硬朗而又踏实的怀抱,潋滟深情的桃花眸……
程英许久都没等到她的话,他自嘲一笑,疲惫的转过身:“前日夜里刘子期与肖宁从大同带了兵进京平
乱,姬无道已经退兵,京都没什么危险了。”
余娇泪眼一滞,原来师哥先前的话都是吓她的。
程英转身走出了竹屋,帮她将房门合上,天边高悬的月依旧洒落着清辉,明朗皎洁,与一个时辰前并无什么分别,只眼下那蟾光却无端的叫人觉得透出冷意。
冷风吹动他的衣袍,程英一步一步走远,他回首看向身后那间亮着烛光的竹屋,心间又苦涩又茫然,踉跄独行半生,寻了半生,可是这条路好像从来都不会有人陪他走下去。
其实他从来没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对死也是无所谓的。
这些年全凭一个遥不可及的妄念支撑着,全凭对娇娇的执念,可是他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拥有她。
他没法不去怨天尤人,为何偏偏总是晚一步?为何要这么阴差阳错的错失她?为何情之一字半点不由人?
程英站在山间的夜风里,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瓷罐,在娇娇提起回京都的话题之前,他是准备丢掉它的。
毕竟他的娇娇知道是他后,表现得是那样在乎他,一如既往的依赖他,一口一个亲昵的师哥。
可眼下,程英捏着瓷瓶,心里荒凉得如同这山顶寂寥的夜
色。
他仰头看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这世上若真有神明,能否告诉他,如何做他才能得到娇娇的心,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他愿舍弃他拥有的一切去换,只盼众神明垂怜,听一听他的祈祷。
翌日,盛京,文武百官汇集于刘府门外,武将以肖宁、顾魏为首,文臣有礼部尚书宋令、大学士沈晋春领衔,余启蛰手捧万民请愿书居中,群臣跪伏在地,高呼请宸太子遗孤,正统嫡系皇孙朱晔,代位登基,以安天下,稳朝纲。
群臣一再高呼,声音传开,簪瑁胡同外也早就围满了百姓,闻声亦皆跪地齐声重复,一时间声如洪水,响彻云霄。
半炷香后,刘府的大门终于打开,刘子期走了出来,望着跪地的文武百官,轻叹一声:“诸位大臣,子期实不敢当。”
余启蛰捧着万民请愿书,朗声道:
“天下臣民,不可一日而无主,乃国家之常典,诚社稷之攸关。钦闻宸太子殿下文武圣神,纯粹中正,至仁厚泽,大得人心,今晔皇子,天潢正统,英姿神授,道足以探帝王之心,业足以继神灵之统。伏望晔皇子思先祖创业之艰,顾今日缵承之重,早登宝位,永固皇图
。臣等俯伏阙庭,合词劝进,睹六龙于乾御,如日方升,祝万寿之鼎来,与天同久。”
刘子期拱手:“览所进笺,具见卿等忧国之意,继统之事,社稷攸关,晔不敢允。”
肖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