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忆琴（上）

元宝兴冲冲的去库房取琴，余尧此时也回忆起一些原身学琴时的记忆。

说起学琴，也算是钱金莲学得最长时间最用心的一门技艺，京中贵家小姐自幼便会学习琴棋书画，或是专精一样。钱金莲这般将四艺都摸过一遍，没一样小成者也算少有，以夫子的话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其实不然，钱金莲当初选择学琴，也是真心喜爱过的，虽然也有一部分为了附庸风雅，小姑娘时，觉得抚琴的样子十分优雅好看，一下子就迷上了琴师那种高冷迷人的气质。（男夫子十分好看！）

那日她随好友去新报的琴舍参观，便听闻一位来自南淮的教习夫子不仅琴艺超绝，还长得丰神俊朗，清逸绝尘，惹得好多学子芳心大乱，不好好学琴尽想着偷看夫子弹琴。

当时钱金莲也是众多花痴中的一个，偷偷躲在院窗外面扒眼，原来...抚琴如此优雅迷人，琴声如此婉转动听...（她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颜值的影响）

回去便吵着闹着要父亲给她报班，每日屁颠屁颠跑去琴舍学琴，说是学琴，其实一半的时间拿来扒眼。奈何沈夫子收徒要求极高，必须通过他的考核，起码得有完整弹一首曲子的水准才可能收你。

坚持了大半年，钱金莲终于成了琴舍里的一个笑话，因为一起入门的那一批学子，就她到现在还时常跑调，弦都能搭错。

而这样一个笨的学子，还整天妄想着拜沈夫子门下，有些通过考核成为沈夫子学徒的小姐们，每每看到钱金莲与新来的学子一起扒眼偷看夫子弹琴，就开始嘲讽于她。

有一次在沈夫子教学时，有个魏家小姐故意捉弄，看到院墙外闪过去的人影，故意大声到：“沈夫子，又有人想来偷师啦！要不要我去将院门关起来。”

钱金莲虽然脸皮厚，但是被人当面这样戳穿难免羞愤，直觉的脑子嗡嗡作响，啊啊啊...怎么办，被沈夫子发现会怎么看她啊！其实她蠢笨的名声早已在学子们的笑谈中传入沈夫子耳中。

她记得当时沈夫子难得严厉的训诫了魏家小姐，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而分了心，心不静则乱，难有长进。

虽然她是沈夫子口中那个不相干的人，但沈夫子教训了魏家小姐，还是让她心里出了一口气，觉得夫子真好，还维护了她。

钱金莲暗暗下定决心，人人都说她笨没有天赋，不挣馒头争口气，她一定要拜入沈夫子门下，通过了沈夫子的考核，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好好瞧瞧。

如此便坚持了三年，钱老爷看女儿终于开窍，苦练一门技艺，将来说亲也加分不少啊！于是在女儿及笄礼那天，送了一张古琴绿绮，特意托人花重金在一个世族大家的藏品中买来的，价值连城。

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得名“绿绮”。当时余尧在仓库里只是看到一方琴盒，并没有打开来看，只是知道钱氏有一张琴。

得了绿绮的钱金莲，除了练琴更加狂热，还成了琴舍中人人艳羡的对象，连教习夫子都忍不住借来观赏。

而那日难得沈夫子也驻足侧目，第一次将视线投到她身上（琴:分明在看我），第一次对她道：这绿绮何处寻得？

钱金莲那时还不懂这张琴有价无市，有钱也难以寻得，磕磕巴巴道：我爹托人买的，好像是...南淮一个世族藏品。

沈夫子也是南淮来的，是不是也听说过这张琴啊，那是不是就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了。

如果是的话，也不是跟她聊...沈夫子细细看了这把琴，每一寸幽绿纹路都记忆犹新，世间不再会有第二把一样的绿绮。

真是，可惜了。

钱金莲看着沈夫子淡漠的眼神，仿佛在惋惜，在叹气，反正没有她这个‘努力’入他法眼的学子。

那一瞬间心里有些失落，分明她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资格拜师，只能在院门外厚着脸皮‘偷师’。她喜欢听沈夫子弹琴，也想像沈夫子那般弹琴，为什么这么难啊。（源于一种崇拜，并不是喜欢啊，就像学生希望得到老师的认可和夸赞。）

终于鼓起勇气，钱金莲叫住沈夫子，在众学子惊异的目光中开口道：沈夫子！我...我能不能参加下一次的考核，我想...拜你为师。

说完这些话，只觉得头脑发热，脸上也烧了起来。

琴堂静默了几秒，随即不少人窃窃偷笑，这钱家姑娘越来越厚脸皮了...自取其辱...天赋最差还没有放弃学琴...拿着名琴炫耀还真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了。

耳边的嗡嗡声钱金莲也没仔细听，轻咬着下唇，心里已经给自己点根蜡，要是被沈夫子当众拒绝，那她也丢脸丢到家了，还能在琴舍里混下去吗？是不是太冲动了！

沈夫子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淡漠到：你学琴也有三年了吧，便给你一次机会过来试试。

钱金莲呆立在原地，众学子也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答应了！沈夫子答应了！

钱金莲回去高兴的拉着元宝通宵练了一夜琴，等兴奋劲过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来到琴舍。

没想到当天便撞见沈夫子，让她前去考核。

她满脑子都是“？？？”，这么快就考！

沈夫子一般不都是集中考核学子，今天他不是休沐吗？

沈夫子审视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怎么？你还没有准备好？

钱金莲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我准备好了...可今日夫子不是休沐，我不想占用夫子时间，要不改日...

沈夫子：就今天吧，带上你的琴，随我去别院里考核。

今日后院有别的夫子教学，沈夫子便回到自己的别院对她进行考核，而且，只有她一人！只对她单独考核啊！

钱金莲心里有些忐忑，精神恍惚，睡意已经被紧张所代替。

沈夫子抽出一张曲谱，便是今天的考题，“月浮梦”，曲意孤凉，沉浮跌宕，不仅十分考验抑扬顿挫的抚琴技巧，也对情感的领悟十分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