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末代王女的选择

“或许有面对过，或许没有……”

维克斯耸耸肩，微笑道：“说一句得罪您的话，其实百花王国真算不得什么强敌。”

“口气不小。”

祖母嘿嘿笑了两声，又沉寂下去。

“是啊，百花王国……若是我族强盛时期，即便没有幻兽守护，每一位将军都有茉拉尼娅的强大魔物相伴，亦不惧怕所谓的巨兽龙骑士队。”

巨兽龙骑士队便是百花王国的最大依仗，全由三星魔物组成的数百名骑士，其冲锋足够摧毁任何一个国家的常规军队。

当然，作为现在四处征讨殖民的强大国家，百花王国自然是有着个体的高端战力的。但产生质变的七星危险度魔物的力量，他们是没有的。

虽然在王国腹地，有一个大型魔物公会分部，其中有七星的战力，平时会为百花王国发声，但是到了王国的生死关头，他是否会出力就不好说了，得看双方的媾和程度。

在前世，百花王国确实是屡次向公会发布任务，并且这些任务都被被提高接取优先级和奖励，围剿伊南娜的任务也在其内。

维克斯突然想到，当伊南娜死亡后，这个国家反而是掌握了某种强大力量。不过在当时的剧情里，还没揭开它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百花王国，对于一众失去传承或者本来就崛起得十分艰难的小国来说也是庞然大物了。

“听老人一句劝吧，孩子。”老妇人道：“把空摩带走，忘记王朝的事，忘记公主的身份。”

“那可不行。”

“你不单是为了那孩子，也对我族的力量有所企图么？”祖母冷哼道。

这时，空摩在小女孩的帮助下搬运着族人的尸身经过交谈的两人，视线在他们身上略有停留，他们暂时沉默，都看向白发少女。

空摩道：“等我为族人整理仪容，一会儿一起为他们唱歌安魂吧，祖母。”

老妇人没有回话，只是用拐杖把藏身处的洞口用木板掩盖上了。

她看着维克斯：“既然你都猜到事实，就知道百花王国的士兵随时都可能找来这里。虽然你有魔物相随……”

她望向远处老实等待的狼形龙兽和两只小獾，“但王国士兵不比我族，都是武装精良，其中不乏精英猎人。”

“这一点您无须担忧哦。”佩可插话道：“这几只魔物在南风大陆分部极少，您可能不明白它们的危险度评定。”

祖母拄了拄拐杖，没有回话。

“还是谈谈空摩吧。”维克斯道：“我不支持她放下一切，是因为我将其视作伙伴，我不需要一个失去存在意义的行尸走肉。”

他略带几分讥讽的笑道：“如果想让她忘掉这一切，应该从一开始就不要告诉她王朝往事，让她快乐成长，而不是承担责任以后，再告诉她，她做不到。”

“朋友，朋友……”

祖母叹息了几声，道：“你们让我想起了贤王的故事，那个王者便是在冒险中收获了始终支持他的伙伴。”

“但现在不同以往了，那时候王朝还尚且处在兴盛时期，他要面对的问题，都是王朝内部的问题，也远不需要面对灭族之危。”

“说到这个。”维克斯道：“本来这一趟，我们就是想帮空摩解开贤王之谜。”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们了……但是，你故事书看多了吧，小子？贤王的事在王室密卷中都充满神秘，更别说它们大多都焚毁了。”

维克斯笑了笑，他有自己知道的信息。

“神智山。”维克斯说出一个词。

祖母皱起眉，盯着他，“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您知道这山里的存在？”

“我不知道。”

老人敲了下拐杖：“但是描述贤王的古卷中，有一些谜语指向此地，亦有前人去探寻过，只是最终一无所获。”

“所以，您还是给予她支持吧，先去救出族人，然后让我帮助她解开谜题，迎回你族真正的力量。”

维克斯稍稍昂起下巴：“总好过让您去作为祭品牺牲”

“哼。”祖母冷笑道：“如果我牺牲就能唤醒护国幻兽，衰朽身躯又何惧一死。但这本就是渺茫的希望，前代圣王，空摩之父，在灭国之日于祭台献祭王后，根本无济于事。”

她转头看向空摩，视线落在空摩颈上的那个黑色宝石上。

“或许，圣王孔雀早就认为卡摩拉族该毁灭了，是它拒绝现身守护我们。我们这群流亡者，你以为真的是团结又友善，永远心怀希望的吗？”

老人嘿嘿冷笑了几声。

“老身可不是今日才临时起意的，此前的日日夜夜，自空摩那孩子还需要借助族中育母喂养，或者我去荒野捕获正哺育幼崽的野兽来哺育她的时候，我就无数次想过。”

“是那孩子后来……”

“是我。”

空摩的声音突然传来。

白发少女深邃瑰丽的脸庞郑重认真。

“是我自己承担的责任。是我恳求祖母将涅槃之卵传承于我。”

她适时的突然接近，并接过话题，仿佛就像从刚刚就在倾听维克斯和祖母的对话一般。

“你听到我们说话？”祖母问道。

空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上的兔耳朵：“它们……似乎增强了我的听力，祖母，这是维吉尔送我的，我挺喜欢。那个，我以为你们说话没藏着我呢。”

老妇人眯着眼盯着维克斯，后者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精灵兔嘛，作为魔物，收集声波能力比较强也是很正常的。

魔物素材装备，有一些是附带有特殊效果的，比如精灵兔套装五件套时候的保暖。

而精灵兔套装的头部护甲——“可爱的兔耳朵”，本身没有增强听力的效果，但是谁叫他用血脉之力强化过了呢？

“咳咳。”

老人带刺的视线让他看向别处，旁边，佩可正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空摩那个叫萨蒂娜的妹妹。

维克斯看回空摩，问：“是你主动承担下族中未来的一切吗？”

萨蒂娜插嘴道：“是的，大家都知道！我爸爸死前教导过我，这样的首领，愿意誓死追随！”

空摩缓缓点头：“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呢？”

祖母冷哼道：“因为从小就擅长偷听。”

空摩脸红着低下头，就听祖母接着道：“在她还小的时候，原本不想把族中过往告诉她，我对族人都是百般叮嘱。”

她举起拐杖指着白发少女：“结果我和几位长老和前朝官员议事，她就早早的藏在议事帐篷的坐席下了，是照看她的人来通报她失踪了，我们全部人开始寻找，才发现的她。”

“后来就只能让我旁听了……”空摩弱弱的道。

“你还好意思！”

老妇人冷哼道。

空摩轻声道：“族人流离失所，穷困潦倒，每天被追捕，惶恐不安。而我，一直想为他们做一些事，在知道自己是末代公主后，我天天恳求祖母。”

“她同时也是卡摩拉族王室的族母，这个位置在族群中仅次于圣王，在王位无人继承时，她可以决定让谁接任王位。”

老妇人叹息道：“至今不知，将圣王之位传承给你，是好是坏。”

“这个我也不知道。”

空摩寂寞的笑笑：“但是，现在峡谷里族人的尸身都收殓好了。我也听到随时可能会有士兵来查看，族母，我们先去河边，让他们安息吧。”

老人沉默了许久，算是先同意了空摩的提议。

峡谷中死去的卡摩拉族人有十几人，众人临时把木板和草席串联在一起，或拖行，或双人抬起一席，维克斯的魔物也帮忙。

把尸身运到峡谷之外，卡摩拉族挑选的地方还不错，没多远就有一条较大的河流。

这也归功于雨栖大陆雨水丰沛，河流众多，即便是十分干燥蛮荒的矿脉山区，也有大河流经，它的起始处是茂密森林，终结处是大海。

卡摩拉族的习俗是水葬，让逝去的人随河流漂流，无论是在河底变为白骨，还是化作河中生灵的一部分，或者漂入大海，都是他们的习俗信仰认可的祝福。

在河边，空摩的祖母，萨蒂娜，还有空摩自己，她们三人双手特殊姿势交握，开始唱诵起一首歌谣。

这便是卡摩拉族的安魂歌，祈祷灵魂顺利进入冥府，并转世为他所希望的生灵。

歌谣的一些曲调，和维克斯听过空摩唱的一些歌有相似之处，这是她们文化的特点？曲调都是类似的。维克斯略略猜测，准备找个机会问问空摩。

龙人少女站在芸香族三人不远处，也有样学样的作出姿势来默念着什么。

先前她专门问过她们，外族人一同祈祷，是否会触犯禁忌，得到的答案是不会，反而这样做的外族人，会受到卡摩拉族的感谢。

随着逝去的族人随河水而逝，空摩的泪水也落到了河边的浪花里。

维克斯面对回返的三个芸香族人，向祖母问道：“过去的十数年里，相同的事，你们，还有空摩，做过了无数遍了吧？”

祖母面无表情，两个女孩面带悲戚的点了点头。

“就是不想要再遇到这样的事，空摩才选择承担责任吧？我很敬佩这样的人，所以我愿意帮她。”

维克斯认真的对老人道：“我希望您能支持她。”

祖母沉沉的叹息一声，一个人走向远处的山丘。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