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每一朵花

花朵在山上开放，它们的种子随风飘落到山体周围的荒地上。

但是，不知何时，这里的土地变得湿润，从而涌出水流。

天空的降雨，不再被贪婪饥渴的旱地完全吞噬，它们汇聚成泊，和流淌的水脉连接起来。

绿色，在这里逐步蔓延。

枯败的森林以另一种形式把生命带回了大地。

有了绿色，才有无穷无尽的花朵，才有魔物的迁徙。

有魔物进入海绵山居住，或者徜徉在无尽花海里，甚至，这里还出现了新生的，只有此地才有的魔物——那些上百米高的巨大花笼。

此地，就这样再次繁荣，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维克斯眼前一清，他回到了现实中。周围是盘卷起来的，如城墙般的冥后千足虫的身躯。

佩可握着他的手，凝望着他，看到他醒来，才轻轻把手放开。

他转头看向旁边，米狄尔躺在一片像床一样巨大柔软的叶子上，像是已经睡去。

维克斯挠挠头：“我刚刚看到了幻境。”

佩可说：“是的，是阿尔提奥让你看到的。先前，我也是这样，甚至因为我有一些力量继承自它，我看到了更多。”

“我难道进入幻境很久吗？”维克斯指着米狄尔：“她什么情况？”

阿尔提奥巨大的植物身体弯下，把它拟态成人的形象放到地面，和维克斯等人处于同一高度。

“米狄尔现在的力量，与你有关吧，孩子？我感到某种玄奥的能量连接在你们之间。它刚刚暂时用尽了力量，所以变回了人之形态。”

拟态得和佩可有些相似的源血者开口了，不知怎么，维克斯觉得它话中有些笑意。

“若是在十多万年前，我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那个像大地深处的磐石一样，孤傲且不愿变通的野蛮之龙，会愿意化为凡人的姿态……不过，这是属于你们的事了，我们的见面，是因为这孩子。”

阿尔提奥走到了正为维克斯翻译的佩可旁边。

维克斯说：“我们第一次到达絮花台地时，是因为她感到了这里的呼唤，但是到达后，又被魔物驱赶。”

“魔物们是遵循我的意志行动的。”

在它的言语间，

“那你为何要呼唤佩可？”

“并非我呼唤了她，是她的本质在渴求。”

阿尔提奥说：“她的力量十分独特。即便是我，也无法创造出这样的造物。”

源血者不是应该完全掌控自身血脉吗……维克斯想了想，说道：“是因为她还有另一半龙之血脉的力量？”

“这是一种表象，实际上，我同样可以强行融合两种血脉，但它们的结果是无序而不可控制的。”

阿尔提奥看着佩可：“但她，不是血脉在分流和重聚过程中出现的自然产物，是抱着目的，向着一个方向，把两种血脉反复交融反复试错得到的成果。”

“她不像自然诞生的魔物，它们虽有缺陷，但是在一代代的繁衍中，它们会自行对其调整。”

“她是无数次试错中，终于达成平衡的结果，用龙之血激化嗜血的树藤，把龙类的统御能力，植物的吸收能力糅合在一起。

“只要在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错乱，她就会整个的崩塌。”

是她的失控暴走？或者崩溃成怪物？维克斯心想。

阿尔提奥接着说道：“但是，她的一些缺陷竟然被修复了，这是超越我理解的。”

它看向维克斯：“米狄尔说你是恩宠者，靠着这份力量，难怪能做到。”

谷/span维克斯忍不住问道：“你们都说这个，那恩宠者是什么？”

同样的，阿尔提奥也不知道。

它直接说出了它召唤佩可的最终目的。

“我知道，既然有米狄尔在，你们与我见面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不愿陷入彻底的厮杀，所以叫回了那些守卫地脉能量的孩子，也把佩可唤来面前。”

“她同样看到了你看到的过往，那是这片花海的来历，也是它的本质，它全部由这里残存的源血者遗蜕维系。”

“我和你们沟通，便是想让你们，不要带走这份力量。”

维克斯点点头，先前在巨型花笼里，看到它们的根部连接地脉能量，他就猜想会不会这样。

佩可神色复杂，“如果切断地脉连接，拿走这份自养者血脉的力量的话……”

维克斯接话道：“无尽花海，就会枯萎死亡吗？”

“嗯。”

森林，可以说是自然界里最能明确的表示出“大自然”这一概念的存在。

阿尔提奥是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森林，它天然就能理解那些依赖森林生存的生灵。

因此，现在它也有着对无尽花海和絮花台地的生命们的博爱和仁慈。

在切断前两个地脉连接点的时候，维克斯和佩可已经看到了，此地的那些生态系统的能量被夺走会发生什么。

如果提取这份自养者血脉，结局恐怕是整个无尽花海都变成死亡的世界。

他转身面朝阿尔提奥，问：“源血者啊，如果将这份力量夺走，能修复佩可身上的问题吗？”

阿尔提奥说：“如果她身上龙之血的那一半，是你用你的力量修复的话，那自养者的力量，自然可以同样靠你修复另一半。”

维克斯指着那莅临七星顶点，身躯此刻正遮住阳光的冥后千足虫，问：“既然这里有着那么强的魔物，你让它偷袭我们，把我们消灭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亲自请求我们不把血脉提取走？”

阿尔提奥稍稍沉默了一刻。

它说道：“或许是，过去的岁月中，从凡人种族身上学到的吧。”

“源血者生来强大，但我们每一位曾经都没有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直到和凡人交往，我们才发现世界的另一种美。

“他们弱小，他们不像我们生来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任何阻碍也能靠天生的力量碾碎。

“所以他们会想出各种办法解决困难，他们会相互合作，彼此交流。

“这样的行径，减少了牺牲和死亡，产生了美和爱。

“曾经，我是无尽森林。森林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是整体的一部分，也为了整体的存亡，随时都能牺牲。

“但凡人是不同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朵有着独特的花，哪怕只是凋谢一朵，也让人惋惜。”

“或许这形容并不完全贴切，毕竟长久的岁月中，我仍然无法编织凡人中的诗人们那样的言语。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尔提奥回望身后的诸多魔物：“我与它们相伴多年，同时，我也理解你们作为个体的独特生命拥有着丰富而珍贵感情。双方若不需要走到生死相搏的最后一步，那是最好。”

它的身体重新立起，回到高处。

“但是，相互厮杀、争夺力量，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律之一。如果你作出这个选择的话，我也认可，那就只能各自伸出爪牙了。”

维克斯看着眼前的魔物和源血者们，他估算了下彼此的实力对比，如果叫上空摩带来圣王孔雀，是可以一战的。

“维克斯。”佩可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