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的倒影,在他失神的瞳孔中被不断放大。
随着红月倒影在他瞳孔中的放大,他的皮肤开始变得苍白、浮肿。
那些浮肿的肌肉似乎被赐予了迥异于凡人的力量,以畸形的状态不断膨胀。
瞳孔中不断扩张的红月倒影侵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片刻之间已占据大半个瞳仁。
直到触碰到他瞳孔右下角的触须时,红月的倒影颤抖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丝破碎的缺口:
仅仅是一次轻柔的碰撞,竟从缺口处产生了接二连三的龟裂。
如同在太阳下暴晒的龟甲丝丝碎裂一般,他瞳孔中的红月之上不断出现裂纹。
眨眼之后,瞳孔中的红月已然分崩离析!
陈庆混沌的意识刹那间清醒过来。
他睁大眼睛看向身边——哪还有什么乌云密布?哪还有什么闪电雷霆!
就连船弦上的红月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身遍布触须的尖头怪物!
怪物并非章鱼,触须上也没有吸盘,由头部蔓延而出的无数触须修长而又具有一种邪恶的美感,带着倒钩的尾巴奇长无比,早已超过了身体的长度。
此时此刻,【它】有两条从头部外骨骼蔓延出来的、带着奇长利爪的【手臂】,已经环绕在陈庆身体周围,将他环抱在内。
就在陈庆意识清醒的前一刻,【它】两条手臂瞬间收紧,差点把陈庆的骨头压碎。
“草!”
陈庆怒吼一声,却根本挣脱不出!
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
陈庆无助扭头,只见暗淡的光线之下,那熟悉的身影正拿着一根针管在靠近他。
那身影全身浮肿畸形,皮肤苍白,穿着一身泡烂了的破棉袄,依稀能从浮肿的面孔上看出年轻的脸庞——正是先前从前舱跳入海中逃走的邹正阳!
邹正阳手中针管的针头闪着寒芒,一眼看过去,孔径比给牛马打针的针头还要粗,陈庆之看了一眼,冷汗就冒了出来。
“阿阳!我是自己人啊!阿笙之前说让我去找船!”
陈庆绝望的嘶吼着。
邹正阳浮肿的面孔上明显出现了一丝震动,紧接着就是一丝挣扎。
陈庆内心骤然轻松,邹正阳能听懂他的话!
他的轻松只持续了两秒钟,便看到邹正阳再次抬起头来,两步来到他身前,举起针管,狠狠刺下。
针管没入管口,管内苍白的液体进入陈庆的血管。
“邹正阳,我草泥……”
他的话并未说完,意识就开始逐渐沉沦。
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
恍惚之间,陈庆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画面。
狭窄的码头上,沾了一腿泥的码头工人们争抢着给刚入港口的船只卸货,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极为扎眼,可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涂了浓妆的艺伎在一群坐在榻榻米上的人面前舞动,那群人里隐隐可见梁五爷的身影;
烟尘弥漫的矿坑中,腥黄色的竖瞳出现在黑暗深处,悄无声息的猎杀着挖矿的工人;
两伙人围绕着金子,站在甲板上,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血染甲板。
……
浑浑噩噩之间,海水的咸腥味涌入鼻腔,皮肤上传来湿冷的触感。
随着一阵寒冷的颤栗,陈庆猛然睁开双眼。
有些腐烂的木质桌椅和灰白色粗布床榻出现在阴暗的视野中,似乎是因为常年处在阴冷潮湿环境中的原因,桌椅的表面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
陈庆用右手支撑着地板站起身来,只感觉身子摇晃,重心不稳。
地面仿佛在晃动。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一艘船上。
‘咦?不对?!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见过!’
他一时间有点懵,扭过头去,刚好瞥见了被歪歪斜斜钉在墙壁上的图纸。
图纸的材质似乎是某种浸了油的动物皮,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中竟然没被水汽侵蚀。
借着图纸旁墙壁上燃烧着的淡蓝色油灯,陈庆看到,在图纸正中央靠上的位置,用繁体正楷规规矩矩的写着《瓊州府海輿圖》几个大字。
‘这!这不是我刚刚穿越到船上的那个房间吗!’
刹那之间,他猛然记起,自己这是回到了刚刚穿越时的房间!
他猛然扭头,只见船舱的门并没有破损——之前被倭人怪物砸坏了的痕迹消失了!
他立刻扭转目光,看向桌子旁边的箱子。
几个呼吸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箱子旁边,将其打开。
箱子里是棉衣棉裤,以及那封熟悉的信件。
陈庆打开信件,发现上面的文字也和之前一般无二。
‘我……我回到了刚上船时的时间点吗?’
‘怎么可能!’
陈庆注意到,自己瞳孔右下角,绿色触须形成的文字消失了,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像是根本不存在了一般。
当他看向船舱中的物品时,那些物品之上也不再浮现出绿色的故事点消耗提示。
陈庆神色难看,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扭过头去,看向船舱门。
‘很快就要来了,三、二、一……’
他屏住了呼吸。
两秒钟后——
“砰砰——”
沉闷的敲门声回响在空寂的船舱里,声音不大,却让人耳膜发颤。
随即,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阿阳哥……阿阳哥你在里面吗?”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是阿笙的声音!
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船舱里,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陈庆低下头,只见一小股血流已经从门缝下方渗了进来。
他快速换上箱子里的棉服,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脸色苍白的阿笙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你是阿笙吧,阿阳跟我说过你,他昨天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把你托付给了我……”
陈庆一句话说完,阿笙已经放松了警惕。
女孩进入船舱。
陈庆关上门,一边撕下衣物给她包扎,一边脑子里一直“嗡嗡”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船上的一切重新开始了?为什么瞳孔里的绿字没有再次出现了?为什么……’
‘一切都必定与那管苍白色的液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