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今日是赵宗实与高滔滔的婚礼,他们一个是皇帝的“养子”一个是皇后的“外甥女”。
两人的结合被外界喻为:天子娶儿媳,皇后嫁闺女。
总归是一件美谈。
婚礼办的十分盛大,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和汴京城里的皇亲国戚们去了能有三分之二,便是没去的也都让人送上了一份重礼。就像是曹恩英所希望的那样,这是一场极为热闹的,风光的盛大的,让人看着便心生无数艳羡的婚礼。
大婚结束的次日,按照规矩,两位新人来到宫中给养父母问礼。
赵祯和曹恩英早早的便坐在了正殿中,苗娘子等后宫妃嫔们则是按照品级各自立在旁边观礼。
踩着吉时的点子,一身盛妆的二人在礼部官员的唱喏下开始了三跪九叩。
曹恩英目光温暖的看着两个孩子,脸上全都是欣慰的笑容。
“父皇请喝茶、母后请喝茶”。
赵祯微微颔首,一本正经的饮了口媳妇茶,然后语气平静地说了两句:互敬互爱,白头到老。而轮到曹恩英的时候,她却笑着对高滔滔说道:“宗实是个老实孩子,你以后莫要欺负他。
高滔滔闻言面上骤然一红,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
曹恩英见状视线一转,又看向了赵宗实,她微微正了下面上的颜色,柔声说道:“夫妻间相处最要紧的就是沟通二字。两口子过日子,天长日久的,肯定会有吵架、争执、生气的情况发生,这些都是正常的,但事后要懂得彼此沟通,不能把什么都积压在心里,就算是激烈的争吵也没有关系,总比相互间冷漠来的强。所以你们以后要学会欣赏对方,心疼对方,遇到事情相互商量及时沟通,这样齐心协力之下,生活才能变得越来越好。”
赵宗实性子苦闷,什么事情都爱压抑在心底,所以他知道曹恩英的这番话是特地讲给自己听的是实打实的金玉良言。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赵宗实深深地俯下身去。
曹恩英微微一笑,坦坦然然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媳妇茶。当然喝完之后也没忘了给礼物,是一对极珍贵的白玉如意,这是当初她封皇后的时候,宫里给的彩礼之一,来历既贵重又有和谐美满之意。
赵宗实和高滔滔大婚之后不久,他就提出了想要携妻返回封地的意思,然而这一次,赵祯依旧没有允许。只说让夫妻两个安心留在京中,如此这般又过了三个多月,他们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因为高滔滔她——怀孕了。
算算日子,难道是洞房之夜就怀上的?
曹恩英忍不住砸吧了两下嘴儿,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一击即中吧。
高滔滔有了身孕,这件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赵祯的,对此他面上平静,然而之后的数日却开始饮食不振起来,不但吃的很少,睡眠的质量也大打折扣,常常一个人呆呆的,一坐就是大半夜。这一晚三更时分,曹恩英莫名惊醒,而后一点都不意外的在身边摸了个空,她挑了挑眉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披了件衣裳走下了床榻。
“总熬夜是会变秃头的!”曹恩英来到了赵祯的身后,因为突然的发声,反而吓了赵祯一跳。
“你怎么醒了?”男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他说:“朕这个年纪,即便不熬夜,头发该掉还是会掉的。”
“才不是。”曹恩英走过去,弯下腰,视线紧紧的盯在赵祯的脸上,然后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官家的头发看上去很浓密,眼角也没什么皱纹,皮肤既紧致又光滑,还有下颌的小胡子留的也非常非常的性感,还是个很有魅力的俊俏郎君呢!”
赵祯闻言挑了下眉头:“比韩琦还俊俏?”
曹恩英面容一僵。
心想:你就不能换个人比吗?
就算是我口中说是,你心里能相信吗?
“你果然还是很喜欢韩琦那张脸啊。”赵祯叹了一口气:“当年在街上救了快要濒死的他,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吧。”
是的。
我就是个颜控,爱咋咋滴吧!
曹恩英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赵祯的大腿上,因为过于沉重还让这个不会说话的男人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你是不是胖了?”
“不好意思,本宫体重常年持平,从不会多增一斤肉。”
“那就是朕老了!”神色怅然,目光凄迷。
得!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曹恩英其实也知道他这段日子为啥心情不好,无非就是看到高滔滔怀孕了呗!人家小辈儿的都要有下一代了,他这个老辈儿的还没个儿子呢,这事放谁身上都不好受。但没办法啊,老天就是不允许你有这个命啊!
“我饿了,一起吃点宵夜?”
赵祯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奈何不住某人极具胁迫力的眼光,遂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于是两人就喝了点鸭肉粥,吃了一些小酥黄,这东西是芋头切片裹上杏仁的面糊小火煎成的,焦脆香甜,十分可口。肚子里有了食物,血液就都跑去胃袋消化了,睡意开始在脑内蒙生,曹恩英用盐茶水漱了漱口后,就催着赵祯上床休息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不知不觉的汴京城的天气又开始变得炎热了起来。最近,京成之中可是出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大宋著名词人,生平最爱眠花宿柳的柳永柳三变先生不幸去世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死了以后,全国上下的妓/女和优怜们开始主动为其服丧。所以现在汴京城中,但凡是个秦楼楚馆的,门口处都挂了两个白灯笼。
特别的时髦!
当然了,挂灯笼归挂灯笼,营业还是要营业的。
咋也不能耽搁大家赚钱不是?
柳永的死在老百姓之间很是轰动,然而朝堂上却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但是仅仅半月之后另外一个人的死亡却真正的在百官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赵宗实的生父,濮王赵允让因脑中风突然离世了。“自醉酒失言的事件发生后,濮王便整日惶惶,坐立难安,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精神紧绷。”张茂则躬着身子,对官家和皇后汇报着赵允让的具体情况,据他所言,赵允让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忧惧而亡。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终是把自己给吓死了。
赵祯沉着一张脸,摇头长叹道:“何至于此!”
他都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这就跟《小公务员之死》里的小公务员一样吧!旁边的曹恩英如此想到。
“宗实那边已经知道了吗?”
“是,此时应该已经得了信。”
赵祯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沉思之色,只见他微微转过头,对着曹恩英问道:“皇后觉得宗实应不应该给濮王奔丧?”赵宗实是赵允让的亲生儿子,老子死了,按理来说儿子自然是要赶紧回去奔丧的,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赵宗实被过继给了赵祯,所以从礼法上讲,赵祯才是他的老子。
“臣妾不知道。”曹恩英淡淡地说道:“看他自己怎么选吧!”
赵宗实没有选择回去奔丧,但是却选择了服孝,而且还是斩三衰的重孝,这意味着,他将三年之内能不饮乐宴请,不能出将入相,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赵祯听说后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只说了一声:知道了。
所以……应该还是有一点不开心的吧……
赵允让的死毫无疑问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又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对于赵宗实来说,阻止他成为太子的最大一颗绊脚石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现在朝堂上已经开始有人上奏,向赵祯提立皇太子的事情。
“娘娘的意思是,王爷是故意守孝三年的?”正阳宫中,正在给主子梳头的琥珀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你以为呢?”曹恩英轻声一叹,赵宗实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他心里必然知道,只要生父一死,定会有人趁机重提立太子一事。所以干脆就来了个【拖】字诀,起码给自己也给赵祯一个三年喘息的机会。
“但此计,总归不能长久。”曹恩英轻声一叹。
赵祯最大的问题是,他不但一个儿子都没有,且活着长大的女儿也只有一个,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估计也看出来,官家的生育能力怕是有些问题,而这个问题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生下健康孩子的几率越来越低。
大家都等不起,也赌不起了。
上天真是不公平,官家与娘娘如此恩爱,为何就不能赐予他们一个孩儿呢?
琥珀想到这里整个人简直是心如刀绞。
王爷即便是从小跟着娘娘长大的,即便双方关系再好,但终归不是从自己的肚皮里面爬出来的孩子,养儿终归不是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