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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傅想去接, 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老丈人快他一步,把孩子接了过来。
“老大, 你看长得像不像福儿小时候?”
王兴齐哪记得妹妹生下来时长什么样,不过肯定要说是。
卫琦在一旁嘴道:“我倒觉得像我哥小时候。”
这就更离谱了, 卫傅生下来时, 他还没生出来啊,王铁栓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小生瓜蛋子。
那边卫傅要进去,被接生婆拦了下来。
“等会儿, 里面还没收拾干净。”
等里面收拾干净, 卫傅走进去, 隐隐还能闻到屋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而炕上躺着个人。
他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竟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福儿瞧他来了, 白着脸, 有些有气无力道:“你还没跟我说,娘娘那次生小公主怎么回事呢。”
卫傅露出一个笑:“那个故事不吉利, 就不说了。”
孩子洗三的时候, 王家很热闹,王家所有亲戚都来了。甚至苟春花的娘家人, 都提了几个鸡蛋, 来了一趟。
这让王家人很是诧异,因为苟家人可是出了名的自己一毛不拔, 别家的雁过拔毛。
给孩子取名的时候,福儿和卫傅产生了分歧。
福儿想了好几个名儿, 都被卫傅拒了, 最终孩子的乳名折中被定为大郎。
其实也不怪卫傅会拒, 因为福儿想的都是贱名,乡下的惯例是贱名好养活。开始她想的狗蛋狗栓什么的,实在太难听,她自己都觉得难听,又改为进财进宝,被赵秀芬说她想银子想疯了,拍板定成了大郎。
以后再生一个就叫二郎,如此类推,又好序齿,又好记。
大郎洗三过后,孩子的爹就要走了,要去赴考。
其实再过几日才是正日子,但王多寿说了,提前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来,可以结交不少赶考的考生。
因为今年跟往年不一样,今年是科试年,也就会岁科并考。
提起这个岁科并考,就要说说岁试和科试的区别的,童生考中秀才后,并不代表就高枕无忧,每三年中了秀才的生员需要再考核一次,这叫岁考。
岁优者为廪生,次一些为增生,再次一些为附生,再次些则割除秀才功名,此为六等黜陟法。
当然若考得好,例如廪生,朝廷每月会发放廪米、廪银。
而科试也是三年一次,除了经过岁考的生员可以考外,往年未考过生员的童生都可以考,成绩优异则准许参加乡试,也就是所谓的录科。
用白话点讲,科试就相当于选拔可以参与八月乡试的生员。
这也是为何王多寿说可以结交不少前来赴考的考生。
因为建京这地方跟其他处不一样,它既是副都,地位显然超出其他地方,而再往北的黑龙江和吉林虽另设有镇守将军,但名义上低了建京一等,所以这个两个地方的生员若要参加八月乡试,是要来建京考的。
等于说从六月开始,建京城会聚集多地前来赴考士子,正是如王多寿这种农家子见世面最好的时机。
说完这些,王多寿挠了挠脑袋,道:“哎呀姐夫,我倒忘了你不用去见这个世面,你本来就见过很多世面。”
经过私底下询问姐姐,王多寿得知卫傅本是官宦人家子弟,由于家中有个做官的亲戚犯了事,以至于连累了他和卫琦。
至于王多寿提出疑问,犯官家眷为何能参与科举?福儿直接糊弄成因为这个亲戚不是本家亲戚,卫傅家只是被连累,又因京城有仇
家势大,才会来建京避一避之类的云云。
谁知卫傅目光一闪,道:“还是去看看,入境随俗。”
这边王多寿去收拾行囊了,那边刚能扔掉拐杖的卫琦把卫傅拉到一旁说话。
“你不会还打算去参加乡试吧?”
卫傅挑了挑眉:“为何不?”
卫琦宛如吃什么东西被噎住了。
“你是生怕不扎眼,生怕不被人知道?”
“我要的就是够扎眼,被人知道。”
说完卫傅就转身进屋了,卫琦则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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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儿道:“你走了也好,免得成天跟我挤,半夜也睡不好。”
福儿还在坐月子,平时白日里哄孩子洗尿布,她娘她嫂子都能帮把手,可晚上就不行了,人家也要休息。
于是晚上就成了卫傅起来给大郎换尿布。
幸好月子里的孩子好哄,大郎也极少哭,就是饿了会哼唧两声,一晚上也就换两次尿布就行。
但卫傅现在跟福儿和大郎睡在一个炕上,正是六月暑天,虽然黑山村不会太热,可福儿自打生了大郎后,就没擦洗过,她觉得自己都是臭的,也不知卫傅怎能忍受,自然想他赶紧走。
“我走了后,你把娘叫来陪你睡几天,晚上让她给你帮把手。”
福儿嗔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等我考完了,我就回来了。”
福儿点点头。
见他还不想走,福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道:“银子在你知道的地方,你去城里要花钱……”
“我不是因为银子,那三十两还剩二十两,够用了。”
“那……”
福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了,眼神也有点羞羞的。
难道他是舍不得自己?
见她羞红了脸,卫傅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襁褓里大郎的小脸蛋。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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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京城里果然热闹。
一路可见背着书箱的考生,或三五一群,或单独一人,但身边跟着书童。
幸亏卫傅二人来的早,找到个离贡院近的客栈,再来晚点恐怕两人就找不到地方住了,只能回去。
城里多了许多穿着生员服的人,散布在各处客栈、酒楼、茶肆里,把酒言欢的同时,不忘谈论一二时事,卫傅特意出来逛了两日,只可惜听来的消息一无用处。
到了开考当日,寅时卫傅和王多寿就起了。
两人洗漱吃过早饭,各自检查要带去的考篮以及必备之物,王兴齐和王兴学兄弟二人都来了。他们开始没来,是为了省房钱,昨晚过来的,就是为了给二人送考。
起初卫傅不觉,直到一行人走到街上,才明白送考的意义。
入目之间尚在黑暗中的大街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没人坐车,黑暗中,许多人都默默走着。
不多时,卫傅就知道为何没人坐车了,因为越靠近贡院,人群越是拥挤,车早就过不去了,只能下来徒步走。
时不时就能听见人群中,有人说被人踩掉了鞋,有人在喊我的帽子,若有人护着些也就罢,若没人在两边护着的,大概就是这种下场。
王家的男人都高大魁梧,一左一右把卫傅和王多寿护在中间,四人一路疾行,不多时就穿过重重人群,到了地方。
贡院前的大街,早已被衙役们用木栅栏隔成了几片地方。
几十个衙役高举着燃烧
着的火把,另有数名穿着官袍的大人们以及穿着生员服的人立在一旁。
考生们一个个从栅栏经过,先验明身份,再有作保的廪生领着入内。
卫傅没有作保的廪生。
但没关系,辽阳县的县令正等在这,早早就跟衙役们说了,那个就是他们辽阳县的案首,自是省却了廪生作保这一过程。
之前卫傅就听说了,院试比府试县试要更为严格,除了五生结保,还需要一名本县的廪生作保。
王多寿找的就是当初他在学馆读书时的先生作保,本来王多寿也想让姐夫找那位老先生作保的,却被卫傅给拒了。
王多寿见姐夫似自有主张,以为他找了保人,殊不知卫傅至今还不肯定自己有没有应试资格,便不想连累他人。
正好当初他去县衙领那几十两银子,这位辽阳县陈县令为了向他示好,主动说为他作保。
其实陈县令是清楚有些廪生为了赚取银子,帮人作保都要收取数量不等的银子,又见卫傅出身农家,便以此来示好,殊不知正合卫傅的意。
此时见果然可以,卫傅也松了口气,对陈县令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便往里面去了。
而那里正等着十几个虎视眈眈充作搜子的衙役,诸如卫傅这种考生,还要经过一场极为严苛的搜身,才能入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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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又考两场,分别为正试和复试。
两场考完,三日后放榜。
放榜又分团案和长案,团案是一张圆形红纸,其上以考生座位号排列,分内外两圈,内圈是二十人,外圈是三十人,这五十人都为合格者,超出五十名外又叫落圈。
长案则是由上到下,以考生的名字作为发案。
由此,县、府、院三试的头名才叫案首。
而连中三个头名者,又俗称为小三元。
这一次发案后,大家发现这次院试的案首竟然是之前辽阳县县试案首,又是奉天府府试案首,也就是说此人是小三元?
许多考生想要结交这个叫‘卫傅’的考生,可竟无人识得。
而人群中,等着看放榜的王多寿和王兴齐兄弟二人,也不做声,出了人群,就急急忙忙打算回黑山村报喜。
此时位于建京城东南角,一处庄严肃穆的府邸中,有两人正在说话。
一人身穿官袍恭敬地站着,一人却是家常衣裳,正在廊下逗着鸟笼中的画眉鸟。
“真不管管吗?”
那正在逗鸟的人,是个五十多岁面相威严的老者。
闻言,他头都没回,用银杆拨了拨画眉的鸟喙。
“管什么?你会百密一疏,那位也不会,把自己管好了就行。”
“可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者放下银杆,长叹一口气:“谁又知道,所以我才说让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你又不是提学道①。”
“那如若他再赴今年乡试,如若还真过了,这一次何有道不是惨了?”
老者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两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