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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武十年十一月,新帝册封原配王氏多福为后。
由于临近年关,封后大典实在来不及办,只能先入主坤元宫,于明年再举行封后大典。
事隔十年,福儿这个昔年不过是个小小宫女,从皇宫走出去,如今再度归来。而这次归来,则是作为皇宫的主人而归。
入主了坤元宫的福儿,面临着许多事。
尽快掌管后廷各项事宜是其一,先是腊八,再是年节,年节之后还有元宵节,这几个节日对皇宫来说都是大节,考验她这个皇后的时候也到了。
幸亏外有卫傅,内有小喜子、汪椿、胡尚宫、王尚食、陈司膳她们协助,一切倒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大年初一,是为一年之首,又被称为元日。
这一天,卫傅于大朝会之上,正式改元,年号永泰。
同时,福儿在坤元宫接受众命妇朝拜。
自然有人质疑,还没举行封后大典,按理不该说有皇后的朝贺大礼。
可都说是按理说了,理向来都是上面人制定的,上面人说让你来朝拜,也无人敢质疑。
之前外面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新皇的一纸封后诏书,终于让一切都暂时消停了。
毕竟皇后的位置虽香,前提是你能拿到,拿不到一切都是白搭。而龙椅上的这位新皇,显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也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主儿。
有些人不敢明晃晃和新皇和大势对着干,只能暂且按捺下。
料想得到,也许当年在正武帝身上上演的事,也会在卫傅身上上演一遍,皇帝的后宫如何,从来牵扯着前朝,牵扯着大利益,总有人想在上面动心思。
但就如同卫傅对大郎所言,身份地位变了,身边所处的环境和面对的人也会变,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难题,静心面对就是。
……
福儿一身后服,端坐在以前黎皇后所坐的位置之上,接受众命妇的朝拜。
以前置身事外,只觉得这个位置好威风,如今她亲身坐在这里,总算明白当初皇后娘娘的感受了。
这一次前来朝拜的命妇里,多了不少生面孔,排位也与以往有所不同。
不过这些面孔对福儿来说,是熟面孔。
老爷子被封为定国公,牛大花则是定国公夫人。相对应的,福儿的爹成了定国公世子,她娘赵秀芬则成了世子夫人。
王家人对京城诸家来说是新贵,面有些生,但只看排位,看皇后的态度,就知道这些生面孔的身份。
这其中还有宝宝。
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妃,瑞王妃。其丈夫是新皇的亲兄弟,所以别看她年纪小,排位却很靠前。
福儿自然不可能让祖母和亲娘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所以不过意思下,就让宫女把两人请去了偏殿休息了。
这次的命妇中,还有个福儿的熟面孔,那就是谢玉琴。
……
谢玉琴的心情很复杂。
她虽是早已和卫傅退了亲,但这些年一直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她和卫傅退婚后,祖父谢首辅又当了两年首辅,就告老了。她也出嫁了,但由于她曾和废太子有过婚约,再加上当时她年纪也不小了,其实亲事并不是那么好说。
好一些的人家,都忌惮她与废太子有过婚约,差一些的人家,谢家人又看不上。
反正她退亲后,在家中又蹉跎了两年,才择了个在通政司当参议的官员嫁了。
嫁给人当续弦。
这位姓施的
参议年过三十,病故的原配留下了一个儿子,但对方人品端方,谢家人也考虑再三,还是把谢玉琴嫁过去了。
这些年,她的丈夫从参议,慢慢升迁到右通政的位置,如今是正四品的官衔,所以这次谢玉琴也在朝拜皇后的命妇之列。
早些年谢玉琴的夫家便知道她和废太子婚约的事,但人既然已经娶回来了,谢玉琴的丈夫又是她祖父的门生,施家人倒也不至于给她脸色瞧。
可后来随着卫傅考中进士,正武帝对对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再加上有流言谣传卫傅是正武帝的私生子,谢玉琴早先不明白的事,终于明白了。
为何祖父明明身体还好,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却偏偏选择告老。为何当年陛下要她亲自去退婚。
也是打从这时候起,谢玉琴身边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不光娘家人,夫家人也对她颇多微词。
谢玉琴知道夫家和娘家都是怕退婚的那件事,再度被人旧事重提,牵连上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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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随着祖父的告老,光景早已不如当年,而夫家自然不用说,施家一向处世谨小慎微,怕被牵连也是正常。
这些委屈,谢玉琴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她以为磨难迟早有尽头,万万没想到太上皇竟然把皇位让给了卫傅。
这下好了,曾经被她退婚的人成了皇帝,曾经被她讥讽不过是个通房的人成了皇后。
而她现在,要跪在
现在的谢玉琴,只希望皇后不要瞧见自己,就当她是路边的花儿草儿的,让她藏在人群里,漏掉她。
可怎么可能藏得住?
四品命妇谓之恭人,不像五品以下,只能站在殿外,对着殿内行叩拜礼就罢了。而是一拨一拨,数人一排,被人领着进入殿中向皇后行礼。
……
福儿实在被凤冠给压得不轻,偏偏她还要保持端庄的仪礼。
期间,她动了好几下脖子,都被一旁的胡尚宫悄悄用眼神制止了。
胡尚宫见娘娘可能实在难受,忙示意一旁的宫女端了一盏茶来,又亲自递到福儿手边。
“娘娘,喝些茶。”
福儿接过茶,对胡尚宫感激地笑了笑。
借着喝茶,她活动了几下筋骨,由于有胡尚宫的遮挡,倒没让人瞧见去。
这期间,命妇的朝拜并未停止,依旧在礼官的唱声‘跪’、‘拜’、‘起’中,行着大礼。
福儿正喝着茶,眼角瞅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偏了偏头。
“娘娘?”胡尚宫弓着身小声问。
福儿还想去看,可对方已经跪了下来,自然看不见了。
“没事,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胡尚宫接过茶盏,递给一旁的宫女后,才不着痕迹地去看
就在福儿认出‘果真是谢玉琴’时,胡尚宫也认出了对方。
她下意识去看了看皇后,谁知福儿却又收回了眼神,就仿佛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
虽然皇后并没有再看自己,但谢玉琴莫名就是知道皇后认出了自己。
她心里既慌又怕,以至于朝拜大礼结束后,她跟着其他人一同出了殿都没自觉。
恍惚中,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直到自己摔倒,谢玉琴才恍然发觉她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有宫女扶起了她,并问她有没有摔伤。
谢玉琴看着一旁其他命妇诧异的目光,羞得面红耳赤。
“我没事。”
她强忍着疼,低着头匆匆走进人群里,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
朝拜大礼终于结束了。
但事情并没有完,因为宫里还要摆宴款待这些王公大臣和命妇们。这是一贯的老习惯,所以福儿只能借着更衣的功夫,歇上一会儿。
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宫女拥簇着福儿,为她摘去凤冠,脱下后服,又帮她换上一身比后服轻便一些的礼服。
同时为她打散发髻,重新梳一个稍微简单的发髻,换一顶轻的凤冠。
这期间,福儿什么都不用干,坐着让人服侍便是。
很快镜子中的人又换了一副模样,还是依旧的雍容华贵,但没有方才全套朝服那般严肃。
宫女半跪着给福儿戴护甲时,胡尚宫来了。
胡尚宫先跟福儿说了,等会儿宫筵在哪个宫殿里进行,作为皇后的福儿要去哪个宫殿露面,之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移到谢玉琴身上。
胡尚宫作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历经三朝的老人,自然不会明晃晃就说谢玉琴如何。
而是以方才有个命妇在殿外摔了一跤为引,顺势把谢家以及谢玉琴近十年的近况,都一一告知了福儿。
这就是为何有人能当尚宫,有人只能当个小宫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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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是能迅速摸清楚主子的心思,想主子所想,福儿心里不过刚刚好奇上,胡尚宫就能迅速把她想知道的事递上来。
不过胡尚宫岁数也不小了,头发都白了。
看着比十年前老了不少的胡尚宫,福儿想到当年自己被胡尚宫引着去见皇后,想到在坤元宫外碰见贵妃,她至今还记得甄贵妃鞋尖上那颗光晕吞吐的明珠。
想到当年自己之所以会进东宫,其实和胡尚宫也有些关系,自然而然又想到当年,谢玉琴来东宫退亲,轻蔑地说她只是个通房奴婢,卫傅出来护着她的场景。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啊……”福儿感叹道。
可不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谁能想到当年她并不看好的一个小宫女,历经过年,竟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恐怕那位施谢氏也是难以接受,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摔那么一跤。胡尚宫在心里感叹着。
宫女来报:“娘娘,尚宫,到时辰了。”
福儿叹了口气,在胡尚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走吧,去赴宴。”
.
当晚,累了一天的两人,终于能脱下沉重的衣裳,沐浴后换上清爽松软的寝衣,躺在床上。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干。
懒懒地躺了一会儿,福儿活过来了。
“这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人干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你那个皇叔为何要带着娘娘跑了。”
“怎么说话的?”
说是这么说,卫傅却一点都没有责怪的神色,他躺的姿势比福儿更不像话,四肢摊平,一动都不想动。
“我说的是实话嘛,不然人家好好的皇帝不当,扔给你跑了。”福儿侧过身来,趴在他肩头上道。
卫傅侧过身来,打了她屁股一下。
“那照你这么说,皇帝是个苦差事?”
“你是皇帝,那肯定要问你,反正皇后是个苦差事。”福儿道,“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坐在上面,那些个命妇个个偷偷地瞧我,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人家瞧你是觉得你漂亮,觉得你威风。”卫傅调侃道。
“威风是挺威风的,就是累得够呛。”
福儿又抱怨起皇后全套朝服有多沉重,真就不是人穿的。
卫傅笑着看她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来了精神。
“对了,你猜我今儿看到谁了?”
“谁?”
“谢玉琴。”
之后,福儿把看到谢玉琴,以及胡尚宫告诉她的关于谢玉琴和谢家的事,讲给了卫傅听。
卫傅倒不奇怪这件事,因为他早就知道施嵩的妻子是谢玉琴。
“我听胡尚宫说她在殿门外摔了一跤,出了个大丑,她是不是害怕我报复她啊,被吓到了?”
“那你会报复她?”
福儿睨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报复她做什么?”
“那当年是谁拿棍子要打人家的?”
“那谁叫她嘴那么臭!退婚就退婚呗,还跑到门前来说!”
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转头再来看看,谢玉琴能进宫,肯定是有人默许的。
默许的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正武帝。
反正福儿是挺看不懂太上皇这个人的,你说他这个人坏吧,他确实干了不少招人恨的事,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经常干那些扎人心窝的事。
就像谢玉琴退婚那事,让人跑到东宫门前来退婚的是他,转头又让谢首辅告老的也是他。
福儿不懂太上皇,但并不代表卫傅不懂,他那个皇叔是把谢玉琴当成他的磨刀石了。
之后二人再未说谢家的事,又或是谢玉琴,就仿佛这个人只是个过客,不过是想起来了提上一句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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