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全世界最好的翁怀憬

「失真处理后的粤语女声搭配上这一小节复古的旋律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都不太精确…」

石宇繁忍不住闭起双目砸着舌，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最贴切的词藻来形容他的感受：

「大战终局将至，侠客睁开一双倦目，他已看尽江湖事，却依然看不透人心，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手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兵刃。」

毕竟是有着二十年从业经验的专业说唱乐评人，石宇繁的片刻失神很快便恢复过来，他盯着屏幕，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晏清大开大阖的Verse和行云流水般的Flow：

『别给太多高光

别给我太多包装

自然滋长的土壤

嚼着最粗的糟糠』

…

不知不觉地石宇繁已经端坐起身，嘴里絮叨着：

“高光、包装、土壤、糟糠，明明是连续双押里断了一档…可歌词里…这满满溢出…野蛮生长般…地下说唱的自由感…”

屏幕里戴着兜帽，低着头，反持着话筒的晏清逐渐跟他记忆里那几个〈超级地下玩家〉的形象逐渐重叠起来。

…

『路还在走着就算镣铐在脚上

步子被扯着但是声音仍响亮

不只为反抗这次为了自由保障

未来孩子们的思想才是国家的宝藏』

…

「晏清提炼出了地下说唱的精神内核，对主流声音的反抗！对桎梏的永不屈服！前辈们，你们等到这天了…华语说唱未来的孩子们站起来了…」

石宇繁突然站起身，窜着拳头的高高举起，他大声嘶吼道：

“未来孩子们的思想才是国家的宝藏！”

…

『如果说

我的人生都被别人掌控

那还有谁能都够说出自己真心的朗诵

如果真的这是最后一枪让我来挡中

至少消逝的时候我还做着这场梦』

晏清这段慷慨激昂，充满大无畏牺牲精神的Verse中还穿插着一段凄婉、若有若无的粤语女声Hook：

『为你/我闯刀山/情愿送命』

石宇繁无法自已，终于他活成了一个黑粉最痛恨的样子——脑残粉。

他这会的表现与屏幕上镜头扫过的飞行嘉宾们、所有围观的幕后工作人员一般无二样。

…

『Diss我好骚啊水平还有待提高

根在人艺扎着不怕太子换狸猫

就算刽子手逼着我跪着走也双手提交

阐述我生命意义写下的离骚』

…

屏幕内外在这一刻都躁动了起来，石宇繁伴着音响里Flow流动的节奏，律动着身体，甩着头，手臂极有Hip-Hop范儿自上而下按压着…跟着晏清一起嘶吼出最后点题的punchline：

“阐述我生命意义写下的离骚！”

完成自己表演的晏清最后在舞台上飞起一脚，后期颇为大手笔地给加了组效果极其真实的特效：

屏幕上投影出来的那个表情猥琐，邪魅一笑的洪秀贤，正口吐着：“你好骚啊！”被晏清飞起的一脚彻底踢得粉碎。

多年没有如此大运动量的石宇繁喘着粗气，他掏出胸前口袋里的白手绢细细揩拭着额头、脖子上冒出的汗珠。

留意到屏幕上这一幕他才恍然明悟：

「原来歌名《离骚》在这里，不光说的是湘南名人屈原的那首古楚辞赋《离骚》，还代表着晏清自己对“你好骚啊”这个表情包的巧妙回应。」

想通透这点的石宇繁会心一笑，他跟细语视频前千千万万的观众异口同声道：

“不愧是洪秀贤，你真的好骚啊！”

…………

「心疼善良的晏清老师！」

说唱类的歌曲受众到底还是不如通俗流行受众多，以许墨儿为例，一来她本身对说唱类的歌曲无感，再加上晏清表演完后她手机里几乎所有的微言群都开始疯狂刷屏着某个表情包。

不忍卒视，许墨儿暂时关掉了微言App的消息提示，她重新点进细语视频，屏幕上重新出现了盛装立于舞台中央的翁怀憬。

夜已深，许墨儿压抑着内心的欢喜，她轻声细语道：“终于我的翁教授回来啦！”

她的注意力紧紧锁定着盛装飒立在舞台中央的翁怀憬，许墨儿完全忽视了刚刚她还在心疼的，此刻藏身于舞台后侧一台立式钢琴前，已经开始演奏的晏清。

「诶，等等，我的翁教授呢？怎么出现了一双男生的手，手指还挺好看，白皙修长…」

幸好节目组即时帮晏清刷了波存在感，镜头对准了他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跃动着的手指。

一段华彩的Solo钢琴声搭配着键盘及时跟进的一段编钟音效Program缓缓流淌出来。

「这前奏也忒唯美…配得上我的翁教授。」

许墨儿美滋滋地将她偶像据为己有。

舞台中央的翁怀憬牢牢占据着镜头中心C位，她举起话筒，以极为空灵婉转，有质感的音色开始浅吟低唱：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

翁怀憬演唱时，屏幕的右上角后期打开了分屏显示。

字幕提示：〈以下镜头由帝都舞蹈学院影像资料室提供。〉

映入许墨儿眼帘的是〈帝都舞蹈学院园丁采风〉展示网页。

一张清水出芙蓉般隽秀的证件照下几行文字格外耀眼：

翁怀憬（Lina Jungl ）

帝都舞蹈学院芭蕾舞系副教授（副高级职称）

翁怀憬留米求学、深造期间曾荣获两年一度的Showcase米国国家芭蕾舞比赛白金大奖；连续三年获得Headliners全米芭蕾舞比赛独舞金奖，并摘取巴兰钦独舞大奖等多项国际赛事荣誉。

许墨儿眼神迷醉：「这就是我爱的偶像！」

…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

分屏中出现了一张标识着“帝都舞蹈学院荣誉展示厅”的大门，一支白皙芊细的胳膊轻轻推开了门，镜头从玻璃橱窗里闪着金光的荣誉奖杯、证书、奖状上一一掠过。

许墨儿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眼神，轻声呢喃着：“帝都舞蹈学院，沉甸甸的荣誉，这就是我所追逐的光啊！”

…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

帝都舞蹈学院芭蕾舞练功房里，木地板上瘫坐着几位练习到脱力的女孩，表情神态看上去都显得有些狼狈，不复舞台前的优雅。

分屏里傲然屹立在她们身旁的翁教授沉默无言，她朱唇嗡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悄悄蹲下帮她们解开芭蕾舞鞋，取出药油协助她们处理红肿的拇脚指。

空灵婉转歌声里夹杂着一句清冷的女声：

“好了？穿鞋，继续。”

…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阳光倾落

边拥有边失去着』

…

字幕提示：〈2018年《蓓蕾杯全国大学生芭蕾舞锦标赛》赛后影像〉

更衣室里一群穿着帝都舞蹈学院芭蕾舞演出服抱头痛哭的女生。

翁怀憬悄然为她们关上了门，她在门外背靠着墙壁，笨拙地练习着如何说安慰人的话：

“你们的梦想…它还在那里发着光…所以不要轻言放弃…”

等她终于准备好，轻轻再推开门，更衣室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清瘦的翁怀憬在灯光下拉得细长的影子，以及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气。

…

伴着翁怀憬极有辨识度的Vocal；

如同芭蕾舞者内心独白般贴切的歌词；

搭配着这些帝都舞蹈学院内部影像资料娓娓勾勒出一个与外在形象截然不同的翁怀憬。

这样的《追光者》，这般的翁怀憬，如同支锐利的箭，高速射出后，瞬间击中了无数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许墨儿满眶的眼泪奔涌而出，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

“说得多好啊，它就在那里发着光，我怎么可能会放弃…”

“帝都舞蹈学院…以及在那等着我去报道的…”

“全世界最好的翁怀憬教授！”

…………

良久，平复好情绪的许墨儿再度看向进度条所剩不多的视频：

江碧瑶、王菀兮、姜瑭、段梦圆、田小洁五位飞行嘉宾给了翁怀憬和这首《追光者》极高的评价，同时他们也应节目组的要求对两首作品的预期销量值进行了评估。

最终综合参考五位飞行嘉宾的预期销量，毕威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精算师分别给出《离骚》八百万、《追光者》一千五百万的经营产出估值。

帝都西城公证处的公证员则对估值过程和结果进行了公证。

擦干眼泪的许墨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果然比那首《离骚》高了很多嘛，有了翁教授参与创作就是不一样。”

飞行嘉宾点评环节最高光的瞬间来自王菀兮的一句可爱的吐槽：

“这就是大佬们常自谦的才华有限吗？本萌新学习到了呢。”

许墨儿看到这，想着节目到尾声了，自己也可以赶紧去细语抖一下机灵。

她第一时间点开细语，可为时已晚，王菀兮这句话早就被蹲伏着磨刀霍霍的营销号成功运作着登上了细语热门搜索榜，排名十七名。

有些失落的许墨儿留意到热搜榜排名第一的词条：#《才华有限公司》彩蛋#

“记得看彩蛋！！！重要的话说三遍！！！”

许墨儿看到这句热评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关掉细语App重新切回细语视频的画面：

“啊！还有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