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年关难过年年过

雪域天池，山巅别苑。

下午，从荷风书院归来，林昭亲手在外面熬煮了一碗浆糊，然后带着张洛白、庄衣容两个孩子为山巅别苑上上下下贴门联，首先是山门处的对联，贴了最大的一副，顾零榆写的是“荷风送香气，松月生夜凉”，之后顺着山道往上走，楚雨、庄衣容、陈犇的住处都悉数贴上对联，门上则各贴着一对门神，其实山上修士本不需要什么门神，本身就已经邪祟不侵了，不过为了图一个吉利，还是统统的都给贴上了。

轮到天然居的时候，贴的则是顾零榆写的“两三竿竹皆秋色，千万叠山有雨容”，写得极有韵味，而且顾零榆的书法堪称一绝，一幅幅对联写得可谓字迹遒劲、颜筋柳骨，林昭看着就觉得心里特别舒服，旋即，林昭在二楼自己和小酒儿的房间都贴上了对联门联，然后在一楼客厅的大门上贴上一对门神画，之后拍拍手，端起浆糊就带着两个孩子往山上走，还有许多住所都要贴上，哪怕是没人住的客房也需要贴上，多少能增添一些烟火气。

一直忙到傍晚的时候，楚雨带着张洛白、庄衣容在桃林中练剑、练拳去了，林昭则带着柳璃樱、小酒儿、桐予帮着准备晚饭，大陈王朝的习俗过年家家户户蒸馒头，过去穷的时候每户人家只能蒸一些纯粹的实心馒头，但如今手头宽裕了，所以冬藏用黄牛肉、芋头、蔬菜叶等等做了一盆馅，于是今年山巅别苑过年吃的馒头都是带肉馅的了。

不久后，看门人邋遢汉子唐广君就老实巴交的上门了，坐在天然居不远处的荷池边，双手笼袖，等着山主央一声吃馒头，而林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唐广君，带着柳璃樱守着两个灶台，先是烧了一锅山猪肉，之后又烧了一锅野兔肉和鹿腿肉，将肉食全部准备好之后开始炒菜，什么青蒜烧腊肉之类的尽数信手拈来，看得柳璃樱一双美眸流光溢彩，公子烧菜真乃天下一绝，不管味道如何，那挥舞铲子的风采就已经颇有剑仙神韵了！

林昭忙活了好一会，终于目光一瞥看到蹲在荷池旁的唐广君了，禁不住一笑：“桐予，拿两个刚刚蒸好的馒头给唐广君尝尝，跟他说一会过来吃晚饭。”

“嗯，好！”

桐予抓了两个热腾腾的肉馅馒头就冲了过去，双手捧着送到唐广君面前，道：“林昭哥哥让我拿给你尝尝的，还说一会开饭的时候记得过来吃饭。”

“啊？！”

唐广君心花怒放，抓起两个馒头连连鞠躬感激，旋即驾驭一道剑光下山，蹲在山门前啃馒头去了，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小镇的看门人，既然得了山主师弟大人的赏赐，那就得更加尽职尽份了，今天是除夕，雪域天池上下的周全，必须要顾着一点。

……

准备好酒菜之后，林昭带着桐予、张洛白、庄衣容下山，走下山巅别苑之后就看到小镇外的荒芜，积雪满地，没有一丝生机，远远看去，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都在家等着吃年夜饭了，石桥上显得格外冷清，这让林昭禁不住的有些难过，想起了小时候，每逢年关，也都是他最难过的时候，那时候刚刚好青黄不接，吃一口饭全靠他人的接济，若不是秦先生那本身也不富裕的书肆每年都周济一二，恐怕林昭很难熬过那一年年的年关。

小林昭，自然是知道其中的艰辛的。

年关难过年年过，日子难熬日日熬，向来如此。

“师父。”

张洛白似乎也感受到林昭的情绪低落，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师父怎么啦？”

“没事，没事。”

林昭笑着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道：“走，去请苏山君和韩老剑仙一起吃年夜团圆饭。”

“嗯，好！”

山君祠前，林昭带着桐予和两个孩子，遥遥的一抱拳，笑道：“苏山君，上山吃饭了，还有韩老剑仙，过来喝酒了。”

祠堂内，两道正在下棋的身影走了出来，其实如果林昭真的不叫他们吃饭的话，苏山君和韩不语已经商量好了，就一壶老酒一碟花生米对付过去了，对于神祇而言，年味也不是那么重要，无非是天下生灵的一个节庆罢了。

不过，林昭既然来喊了，那这个年就得好好过了。

“苏山君，韩老剑仙！”

桐予主动抱拳行礼。

“嗯，好。”

韩老剑仙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山巅别苑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笑道：“桐予啊，过了年应该就十岁咯，快要长成大姑娘了。”

一时间，桐予俏脸微微一红：“是哩，又长大一岁咯~~~”

苏山君轻笑，这样，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几人一起穿过小镇上山。

林昭看着小镇里的万家灯火，在心湖中与林星楚说道：“姑姑，要不要山上来吃年夜饭？按理说我应该很早的就邀请姑姑来的，但又担心姑姑身为洗剑江之主，江神祠那边也有姑姑的不少部属与朋友，怕会不合适。”

林星楚笑道：“今天便不去了，正月初二再去吧！”

“嗯，好！”

林昭点头轻笑，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虽然姑姑林星楚没有出嫁，但这个回娘家的意头还是挺好的。

之后，林昭遥望扶苏长城的方向，林婉华也不便邀请，她是扶苏长城之主，她的家就在扶苏长城，今天想必也会守着家过年的。

……

夜晚，天然居内十分热闹，摆了一大桌酒菜，该请的人都来了，楚雨、木笡、陈犇、徐盛等人也尽数上山了，而庄衣容、张洛白两个孩子则就在山下自己的家里与父母团聚了，没办法，总不能年夜饭都不让人家在家里吃。

不过，张洛白、庄衣容吃饭吃得快，吃完之后就立刻上山了，以至于林昭等人刚刚敬酒一轮，两个孩子就到了，于是冬藏起身，给两个孩子拿烟花爆竹，不久后，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两个孩子的笑声此起彼伏，桐予不喝酒，早早吃完饭，冲着一众长辈抱拳，之后也出去参与了。

林昭与苏山君、韩老剑仙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极为尽兴，小酒儿依偎在林昭身边，像个挂饰一样恨不得就挂在林昭身上，这顿酒持续时间很长，林昭、苏山君、韩不语、木笡、徐盛等人都喝得熏熏大醉，而冬藏、柳璃樱、杦栀、苏清酒等山巅别苑的女子则或笑着在一旁陪着，或一遍一遍的为大家热一下凉掉的菜肴。

夜深时，年夜饭吃完，苏山君、韩不语醉眼朦胧的笑着下山去了，木笡、徐盛、陈犇则相约一起去山巅之上切磋拳法，而事实上，陈犇此时在三人之中拳法最高，与师父木笡切磋时都要留力了，不然很容易就会打得师父吐血不止，而徐盛则修为最低，跟着那两位上五境，纯粹的学习他们的拳法，占了天大的便宜，反正，这三人也没有老婆，所以相约一夜不睡，就在山巅上练拳一夜，以此守夜算了。

天然居，酒桌撤掉之后，林昭点燃了一个大大的炭火盆，冬藏则拿了一堆红薯、花生等等，大家一起守夜的时候总要吃点什么，烤花生、烤红薯当是最佳选择。

大家一起聊着过往的事情，林昭笑容满面，与小酒儿、杦栀、冬藏聊起了当初的那座山巅别苑，这时候张洛白、庄衣容、桐予这些新一代是插不上嘴的，但可以想象到当初的那个画面。

而柳璃樱则一脸笑意，坐在林昭身边，翘着二郎腿，手中握着荧灿灿的折扇，看着公子开心，她就已经很开心了，事实上，柳璃樱虽然是壁画神女，是百花天下大道显化的精魅，不过眼前的一切，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她十分喜欢。

不久后，张洛白有点困了。

“师父。”

他努力睁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

“困了？那就去睡。”林昭道。

“不困！”

张洛白摇摇头，用竹枝撩拨炭火一旁的花生，都焦了，他笑道：“师父，我能去鱼护里取一条鱼烤烤么？”

杦栀一头黑线，这臭小子，是真的坐不住，也不安分。

而林昭则笑着点头，少年心性没有什么不好的：“拿黑鱼烤吧，黑鱼烤着最香，记得去灶房里拿一些盐巴、酱油之类的佐料，不然没味，多拿几条，大家都尝尝味。”

“得令！”

熊孩子一个箭步冲下板凳，然后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去。

不久后，炭火一旁噼噼啪啪的响声不断，熊孩子开始烤鱼，而苏清酒、杦栀等人则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

深夜。

云州，云想楼。

师寒音守在一只小火炉旁，还不愿入睡，一旁还有两位云想楼里的姐妹，都长着一副如花似玉的模样，其中一个吃吃笑道：“寒音姐姐，当真一夜不睡啊？明日，可是有正月初一的演出的，那位一直对你爱慕不已的王公子若是看到你憔悴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不想睡。”

师寒音柔声笑道：“小时候，跟爹爹娘亲一起过年的时候，都是要守夜的，第二天再补补觉便是了。”

“也是。”

一旁的杏黄长裙女子拈起了一块糕点，笑道：“陈公子送的芙蓉州白玉糕确实是一绝，入口软糯香甜，尝尝？”

“不了。”

师寒音打开了一只油纸包，笑道：“雪域天池的茶馓，尝尝？”

“啊？！”

另外两个小姐妹都傻眼了，天底下什么样的茶馓能比得上传说中“一斤白玉一斤银”的白玉糕的？

师寒音吃着香脆的茶馓，很香，便只觉得这个年过得更有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