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璟小公子几句话终于让闹腾不休的小崽子安静下来,还别说,小破孩乖乖巧巧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看,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袁耀长那么大,以前每次自报家门都能让对面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回应,姿势依旧嚣张,表情却只剩下空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他默写论语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他才只有五岁,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这人是气疯了吗
袁璟小公子察觉到小孩儿的不服气,笑眯眯继续问道,“开蒙了吗学到哪里了字练的怎么样了能自己看书吗”
袁耀
小孩儿被问的一愣一愣的,颤着嘴唇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据说是他堂兄的家伙,忽的爆发出一阵哭声,“爹”
袁璟被小破孩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到底也是个小孩儿,平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要么乖巧稳重要么皮实耐揍,二话不说扯开嗓子就哭的还是第一次见,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怎么哄,只能红着脸跑去找亲爹求救。
哄什么哄,不哄
小破孩遇到事情能喊爹,他遇到事情一样可以找爹,谁还没个有本事的爹了
原焕袁术正在正厅说话,忽然听到小孩儿的哭声也吓了一跳,看到俩孩子跑回来暂停谈话,各人接住各人的崽询问发生了什么。
袁璟小公子自小懂事,从来没有和别人家的小孩闹过矛盾,偶尔有冲突也能自己解决,小家伙最开始去书院上学的时候老父亲放心不下,特意派人在暗处守了好些天,确定小家伙在什么地方都如鱼得水后才放下心来。
两个小家伙出现冲突,老父亲下意识觉得是别人家小孩儿的错。
巧了,另一个老父亲同样清楚自己养大的小崽子是什么德性,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小崽子不听话试图找事儿但是没欺负过。
他在别的地方能强词夺理帮亲不帮理,在亲哥这里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儿子做得对,只能板起脸让儿子站好,“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怎么又不听话”
袁耀小崽崽哽咽着止住哭声,扭头看了袁小璟一眼,眼泪再次汹涌而下,扑到他爹怀里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袁术
啥情况别不是真受欺负了吧
假哭和真哭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崽子平日里惹完事就装哭装可怜,别人不清楚袁术这个当爹的不可能不清楚,这次委屈成这样,十有是真吃亏了。
袁璟被看的小脸一红,趴到他爹耳边小声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乖乖坐在旁边,打定主意下次换个委婉的法子来让那小破孩安静。
唉,他觉得他已经很委婉了,这小破孩都五岁了,五岁还不能默写论语,这到底是富亲戚还是穷亲戚
原焕听完之后也沉默了,他也没想到袁小璟小小年纪就能说出杀伤力如此之大的话,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老父亲轻咳一声,揉揉儿子的脑袋瓜,然后看着委屈的缩在袁术怀里的大侄子温声开口,“耀儿开始启蒙了吗”
寻常孩童五六岁正是开蒙的时候,聪明点的两三岁开始学习认字也不是没有,以经学传世的世家大族一般都是在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开蒙,别管能不能学会,早点教总没坏处。
袁术对上兄长的目光老脸发红,“在准备了,在准备了。”
在准备了,也就是还没有开始。
原焕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孩童开蒙不是小事,一般都是父亲母亲商量之后再选人,或者是由族中长辈做主,将适龄的孩童放在一起来开蒙教导。
不过现在看来,蠢弟弟家里的情况不合适用常理来套,他自己是个喜欢玩闹的性子,小崽子被养的和他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过个十几年,不出意外又是一个袁公路。
袁耀小崽崽哭的鼻子都红了,压根不觉得没开始读书有什么不对,“他还让我背书,还让我写字,他是不是看不起爹”
小崽崽的质问一出来,袁小璟下意识想点头,还好紧要关头的时候忍住了,不然在客人面前失礼多不好意思,虽然他不喜欢这门亲戚,但是人家主动过来,他也不能当面说人家坏话。
等人走了之后悄悄说,悄悄说不至于让人太丢脸。
袁术一手捂住儿子的嘴,抬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大哥,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愧是他亲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小时候也不爱读书,被逼急了也是这么跑到老爹身后叫嚷,情况不对就躲去大哥院子里,大哥那儿安静,没人敢在那儿造次,只要他不主动出去,就算是亲爹也没法揍他。
时隔多年,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还能在他儿子身上重演。
原焕抬眸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让他们俩下去休息,“先睡一觉养好精神,过些日子随我一起回邺城。”
袁术连忙领命,扛起实心儿的小崽子扭头就走,到了门口立刻放下,甩甩手缓解酸痛,不用他哥安排,自顾自吩咐仆从给他找个空闲院子住。
大哥说的对,先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围观大哥教训不听话的弟弟,反正他把消息送到了,大哥也没赶他离开,不管袁本初什么想法,这次的热闹他看定了。
袁小璟难以言喻的看着俩人消失,实在没忍住他的好奇心,“阿爹,他们真的跟咱家有亲戚”
不是他不讲礼貌,实在是不太像他们家亲戚,只长的好有什么用,他和阿爹都是长得好还聪明,他们家亲戚怎么能五岁了还没开始读书
这不合理
原焕低声叹了口气,“如假包换,是真的。”
袁璟小公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感叹道,“那我们两家的关系应该挺远,出五服了吧”
老父亲但笑不语。
好在小家伙的好奇心很快过去,没一会儿就跑出去找小伙伴忙活,夏天太阳大,小家伙们以前没被放出来过,在长安城这么多天每个都晒黑了不少。
原焕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小家伙蹦蹦跳跳跑出去,捏捏眉心让人将荀彧和曹操喊来。
袁本初那里,不得不防。
荀彧和曹操一大早出门去了官署,得知袁术过来之后都愣了一下,回来的路上猜测着袁公路为什么大热天的跑长安来,猜来猜去也没猜到原因。
袁术喜欢胡来,什么奇怪的事情放到他身上都不稀奇,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按照正常人的想法猜。
房间里清清爽爽,窗台下方的鎏金香炉燃着沁人心脾的香料,袅袅青烟从炉子里升到上方然后无声散开,整个房间都飘着淡淡的香气。
原焕回到主位坐下,等荀彧和曹操一左一右落座,这才慢条斯理问道,“文若,友若最近可有派人送书信回家”
荀彧不明所以的看过去,“这倒没有。”
他们兄弟这些年虽有书信联络,但是到底山高路远,只每次并州那边送公文到冀州的时候才会顺便写信诉说近况,平日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不到时候还真想不起来。
上次联络还是夏种结束,没有意外的话下次的书信要等到秋收才会随着粮税赋役册子一同送到邺城。
“他倒是警惕。”原焕轻笑一声,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将袁术刚才的消息告诉这二人。
他不确定袁绍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袁绍有没有瞒着荀谌,不过以己度人的话,那么大的事情要做决定,他不会瞒着荀彧,袁绍十有也不会瞒着荀谌。
如果连身边最得力的帮手都不能信任,袁本初这些年也真白活了。
荀彧眉头紧皱,“豫州世家众多,兖州也不逞多让,如果他们真的想借袁本初之手生乱,接下来只怕不好收场。”
事情涉及太广,不是简简单单杀几个人就能安抚的了的,只关中一地可以大军压境,如果全天下的世家全都反抗,他们怕是镇压不住。
别看他们现在兵强马壮,实际上各地军营有多少将领是世家出身有多少将领是寒门出身根本没法统计,即便是出身寒门的将领,被世家拉拢之后结为姻亲也会立刻改换阵脚。
姻亲联络有多大用处不用他说,他们家主公自己就清楚。
好在事情还没坏到那种地步,他们家主公在邺城经营多年,天子大事小事都不会拖后腿,袁本初已经丢失先机,再干什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关中的情况尚且没有安稳,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和袁绍联络的人也是心浮气躁,袁本初自己也是个焦躁之人,即便有人投靠也难成大事。
别家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他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要么是三兄那边没把事情当回事,要么是袁绍根本没告诉他,不然这种事关家族存亡的事情兄长肯定要跟他和公达商量着来。
并州穷苦,这些年时不时需要中原接济粮草,只靠并州几郡养不活那十几万大军,北边又有匈奴、鲜卑虎视眈眈,袁本初也没那个魄力挥师回攻。
只要天子站在他们这边,再加上他们家主公长兄的身份,袁绍除非放弃出身,不然就永远没办法在道义上占上风。
长兄如父,他公然和长兄作对,写檄文的时候能不重复的骂他半个时辰。
曹操摸摸鼻子,想说的全被荀彧说完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抬头问道,“兄长,要出兵吗”
他不光能打袁绍,他还能顺便把并州附近作乱的胡人一起解决了,如果能和凉州马腾韩遂还有幽州公孙瓒合作,他们几个人联手发兵,甚至可以将胡人赶到南边不敢回来。
胡人南迁有好有坏,现在中原尚未安稳,北边胡人想着法子作乱,不如先把人打出去,等他们稳定中原形势后再考虑将他们迁到其他地方。
打仗不用找别人,他曹孟德很能打
原焕假装没有看到曹操期待的目光,安抚的朝他笑笑然后说道,“过些天回邺城,先请示陛下废除州牧之职,朝中以及州郡官员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调整,关中这边暂时不会再出乱子,兖州有乌程侯震慑,孟德且去坐镇豫州,若有人故意生乱,许你先斩后奏。”
曹操答应的爽快,并州豫州对他来说差不哪儿去,兄长要打并州的话,一定是因为豫州、兖州先乱了起来,到时候哪儿都需要平定,在豫州正好,豫州的地形他更熟悉。
可惜没法和袁本初正面交锋,想当年他们两个兵力悬殊,现在也算能平起平坐,他曹孟德奋斗了那么多年才升到这个位子,不和老伙计打一架实在是可惜。
本初兄手里兵马虽多,但是他真的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只看他到现在都没把匈奴鲜卑打老实就能看出来,如果当年去并州的是他,只要十万兵马,他就能把匈奴鲜卑揍到不敢说话。
难得有不需要操心粮草军饷的仗,这都打不赢还要他干什么
曹孟德在心里把曾经的小伙伴唾弃了一通,非常期待即将到来的新差事,“兄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等奉先回来。”原焕揉揉额头,原本的打算是天凉快了再走,现在看来,还得尽快回邺城才行,“这几天先派人盯着各地的情况,有动静也不要出手,一切事宜等回到邺城再说。”
等他直接废了州牧,把各地太守郡丞重新调整之后,谁敢冒头就打哪个,现在已经过了讲道理的时候,拳头大更好使,不老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还是打的不够狠。
隔壁院子,袁璟已经通知小伙伴这儿来了个新小孩儿,尤其是曹植荀恽两个小的,袁小璟很有大哥风范,特意叮嘱他们见到生人不要多待赶紧喊人,当然,如果不是独处就没事。
那小破孩年纪不大,身上软趴趴的估计也没多少力气,也就哭起来声音大点,他们应该都能打得过,就是欺负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破孩有点掉价,那小子还会哭,他们总不好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比赛谁哭的更惨。
荀恽和曹植满口应下,他们记住了,见到生人立刻回来搬救兵,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和对方说。
两个小家伙话刚说完,人还没走出院子,抬头看到一身锦绣步伐嚣张的陌生小孩儿大吃一惊立刻往回跑,“璟哥,他长的竟然和你有点像欸”
袁耀小崽崽睡不着,洗干净换了衣服又跑出来玩,他们家的马车又大又稳当,一路上跟玩儿似的,睡觉的时候还能爬到车顶上看星星,好玩的不要不要的,就是没几天就到了目的地,他都没玩够。
小崽崽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洗了把脸再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听到曹植袁璟的话后表情更加嚣张,“那是我堂兄,亲堂兄,当然和我长的像。”
他爹和大伯长的像,他和堂兄长的像很奇怪吗
小崽崽记吃不记打,转了个圈回来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忘的七七八八,听到别人喊他堂兄叫哥,撇撇嘴转过去求表扬,“你说是吧,堂兄。”
袁璟眨了眨眼,“亲堂兄谁告诉你的”
袁耀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小表情,挺挺胸脯大声回道,“当然是我爹啦,我爹和你爹是亲兄弟,我们俩是亲堂兄弟,你难不倒我。”
袁小璟张了张嘴,表情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奕哥,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崽子他爹、就是那个叫袁术的,是、是汝南那什么”
“汝南袁氏。”他话还没说完,袁耀小崽崽已经替他说出来,依旧是那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小表情,同时还带了几分得意,“堂兄怎么连咱家都不清楚,以后出去自报家门都报不出来怎么行,堂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不行。”
好吧,小家伙还是有点记仇,惦记着刚才被气哭的丢脸历史,试图在嘴皮子上找回场子。
他们家可不是什么小家族,汝南袁氏,不光在汝南,就是豫州、关东、乃至整个大汉,他们家都是一等一的大世家,从他会说话的那天起,他爹就教给他出门怎么自报家门,他们家厉害着呢。
虽然他爹不是族长,虽然他爹的官不算最大,但是没关系,族长是大伯和族长是他爹没什么区别,谁让他爹和大伯是亲兄弟呢。
袁小璟已经傻了,脑袋瓜里一片浆糊,袁术是汝南袁氏他理解,可他爹也是汝南袁氏是什么鬼,还亲兄弟,怎么可能是亲兄弟呢,“奕哥翊哥,我爹、我爹叫什么来着”
郭奕和孙翊也有点懵,虽然叫长辈的名字很不礼貌,但是现在这情况,他们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太好,“司徒大人如今姓原名焕,曾经”
“我都知道我大伯叫什么,你们真的好笨哦。”袁耀小崽崽嫌弃的看着他们,扬起下巴更加骄傲,“我大伯叫袁基,我爹叫袁术,他们两个是亲兄弟,亲哒”
一母同胞,亲哒
和被打发到并州的那个伯伯不一样
袁小璟
袁基、原焕、袁基、原焕
袁璟小公子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掉,傻傻的等到旁边小伙伴点头,吸吸鼻子扭头回去,“阿爹”
声音崩溃,还带着哭腔。
袁耀震惊的看着跑开的堂兄,拍拍胸口吓了一跳,“吓哭了吗真的吓哭了吗小爷找回场子了”
他还没说什么,怎么那么简单就吓哭了
啧,堂兄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袁耀骄傲把堂兄吓哭了呢,我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