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儿沉睡多年,根本不会厉鬼的半点手段,顶多只能在攻击来临的时候出于本能地躲一躲。
她的躲避速度很慢,能躲掉的概率不高,老是被那些攻击性的符录阵盘桃木剑铜钱剑等打个正着,又气又懵又疼。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其中一人喝道:“厉鬼,你满身罪孽,不收你收谁?”
善儿知道罪孽两个字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她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场打挨得实在冤。
她努力解释,道士们只以为她是在狡辩和骗人,根本不听,打得更厉害了。
听到这边喊打喊杀的动静,茅山派的掌门赶来了,阻止他人继续动手,问善儿:“身为厉鬼的你为何兼具罪孽和功德?”
善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正要细细问清,养蛊人和燕儿带着附身在养魂木上的铁蛋过来了。
见到善儿的那一刻,铁蛋立马认出了她,从养魂木里钻了出来,惊喜地喊道:“善儿!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明旭?”善儿也认出了他,实在是铁蛋的长相没有太大变化,就只是整个人变大了几号的感觉,“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弄明白了善儿的身份,众人也就不再着急动手,其中一大原因也是善儿的实力实在太弱,只有挨打的份,不必急于一时。
叙旧交流过后,善儿得知铁蛋是因为她才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看那个道士的眼神很是愤恨。
而其他道士和尚得知善儿沉睡多年,却不信她的说法,因为鬼能说谎骗人,可她身上的罪孽做不了假。
而且善儿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她,铁蛋不会回来报仇,整个庄子不会变成这样,那么多生灵不会惨死。
嫉恶如仇的年轻道士们,一定要收了善儿。
“收了她!”
“要不是她,我们不会有那么多师兄弟死在这里。”
“放她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苍生呢!”
“杀了她,救苍生!”
莫名其妙的口号就这么喊了出来。
所有人都对善儿喊打喊杀,仿佛杀了她就是替天行道,杀了她就能平息此次事件。
群情激愤,茅山派的掌门压不住了。
早在善儿被打的时候,红衣善儿就很想出来,等到此时此刻善儿被如此针对,她实在无法忍耐下去就出来了。
一袭蓝衣变红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忽然变成了浑身热烈张扬的女人。
“杀了我就是拯救苍生?哈哈哈哈,如果这天下需要杀一个女子才能救,那不如就覆了这天!”红衣善儿笑容诡谲,直冲叫嚣着要杀她的道士们而去,“臭道士去死!”
如果说先前的善儿是一朵柔弱的需要人呵护的花,现在的红衣善儿就是长在刺人藤蔓上的花,艳丽却有毒。
那时候的红衣善儿还是一只新生的厉鬼,不会太多厉鬼的手段,只能凭本能地使用头发、指甲、阴气和鬼气,战斗经验并不丰富。
其他道士也不算特别强,打上几个来回,红衣善儿有了经验,专门往男人的弱点戳。
修为再强的道士在那方面也是脆弱的,红衣善儿一戳一个准,一旦谁被她那尖锐有毒的指甲划到,立马就捂着裤/裆哀嚎倒地,失去战斗力,看得不少围观的男道士下意识夹紧双腿。
红衣善儿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言行举止,令不少人察觉到了异常。
有人觉得是先前的善儿在装模作样,而当时茅山派的掌门觉得这是两只不同的鬼——他年轻游历时见过类似的例子。
众人就该怎么处置善儿陷入了迷茫。
茅山派的掌门觉得救人的是善良的善儿,杀人的是作恶的善儿,玄门中人不伤无辜,如果要收就得收作恶的善儿,放善良的善儿一马。
在众多玄门中人的围攻之下,红衣善儿受伤被抓。他们把善儿关押起来,寻找分离的办法。
这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善儿和红衣善儿是一个人的不同人格,并不是真的变成了两个人。
当时的茅山派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宝器,在善儿的身上不断尝试,不知怎么的还真的被他们给做到了。
苏云韶:???
这都行?!
“你们俩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是鬼王了,还是这四百多年来渐渐长成了鬼王?”
善儿摇头:“我不是很清楚,我其实没有太多那个时候的记忆,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
“在我这。”红衣善儿看着善儿的目光很是柔和,“我们俩分离的时候,笨蛋善儿保留了所有单纯美好的记忆,其他的都在我这儿。”
这才是善儿会保持在九或十岁模样的真正原因——那个时候的善儿最为快乐。
红衣善儿带走了所有痛苦的记忆,留下所有美好的回忆,让善儿能够开开心心的。
或许,这是一个当姐姐的,能为妹妹做的最大努力。
苏云韶扪心自问,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她是否会为苏依依做出一样的选择?
会的。
当姐姐的想要保护妹妹不被伤害,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相信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苏依依也会为了保护她做出一样的选择。
苏依依只在最初不清楚她的性格之前,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就算那样还是会偷偷地观察她关心她,等说开以后更是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上。
——姐控到傅烨都能翻进醋缸游泳了。
想到红衣善儿是为了保护妹妹,才被迫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苏云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萼儿,你知道这片夭折孩童的坟场为什么会空空如也吗?”
善儿:“是契约。”
红衣善儿:“契约内容。”
当年,许许多多的玄门中人赶过来以后,发现蛊虫虽然是盆地瘴气的部分来源,但有些蛊虫也能够吸收瘴气。
他们还发现在这样疯狂的厮杀和吞噬之下,诞生了有灵智的蛊王。
双方经过了惨烈的斗争和厮杀,玄门中人无法奈何蛊王,蛊王也杀不了这群无穷无尽手段频出的玄门中人。
最终,在发现有蛊虫能够吞噬瘴气之后,在玄门中人和天道的见证下,庄民和蛊王之间定下契约与束缚。
庄民饲养蛊虫,为蛊虫提供养料,而蛊王在此期间需要控制蛊虫不伤害庄民。
为了这片土地的安全,庄民们用夭折孩童的尸体来饲养能够吞噬瘴气的蛊虫,蛊虫就会保护庄民,直到饲主死亡为止。
庄子自此更名为蛊庄,地盘一分为二,一半属蛊虫,一半属人类。
只是在蛊王死后,蛊虫之中再没有出现另一只有灵智的蛊虫,蛊庄里的人类多过于蛊虫,人类渐渐占了上风。
苏云韶:“……”
原来是这样的契约。
怪不得蛊庄的人要生那么多孩子,怪不得蛊庄的人身体都那么好,怪不得那么多夭折孩童的尸体不见了,怪不得蛊虫离开之后那具尸体急速腐烂。
“当年应该是双方僵持不下,百般无奈之下才定的契约,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契约会结束吗?”
善儿:“等到下一任蛊王诞生。”
红衣善儿:“那只白白胖胖的小虫子或许就是下一任蛊王吧。”
谁让小胖子比起其他蛊虫更有灵智,会思考,会害羞呢?那么特别,肯定不一样!
苏云韶再度把小胖子给捧了出来:“小胖子,公公说你是神蛊,善儿和萼儿说你是蛊王,你到底是什么?是神蛊点一下脑袋,是蛊王点两下,都是点三下,不知道就装死。”
小胖子立马躺倒装死,小触角还装模作样地抽搐了一下,表演了个虫被毒死的现场。
善儿和红衣善儿看得大为惊奇,“好厉害!”
苏云韶:???
“你们俩不是见过四百多年前的蛊王吗?”
善儿摇头:“和小胖子长得不太一样,那个蛊王长得跟蜈蚣一样,好多毛毛的脚,怪可怕的。”
红衣善儿一想起那蛊王的模样就觉得浑身发毛,“小胖子长得好看多了。”
被夸的小胖子害羞地蜷缩起来,变成了一颗白色的小石头,应该是和小石子学的。
苏云韶下手摸了摸,还是软的,和阴阳蛊不同,“小胖子,你怎么就一问三不知呢?”
小胖子支楞起来小触角,歪了歪,像是在说:你问我,我问谁呀?我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虫子,别对我期待那么高。
苏云韶又把它揣了回去,看了眼手表。
“十一点了,我要去祠堂了,善儿,萼儿,我们明天再聊,再见。”
苏云韶跑得很快,眨眼间就不见踪影,善儿那句“云韶姐姐,你还没吃饭呢!”说得越来越小声,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很喜欢她。”红衣善儿说。
善儿“嗯”了一声,摸着那颗圆滚滚的雷击槐木珠子,“云韶姐姐让我自己做决定,说我是自由的,她像曾经的妈妈一样对我那么温柔,又不像后来的妈妈那样一味地帮我做决定。”
善儿十二岁的那一年,管事夫妇为女儿寻找适龄的相看对象。
还没相看几个,第二任好色主人来庄子避暑,看到了善儿,只一眼就知道将来善儿会出落成多么美丽的姑娘。
他找到管事夫妇,直接定下善儿当通房,丢下五十两就要把人带走。
那个时候的善儿才十二岁,还没长开。
管事夫妇脸都吓白了,好说歹说,说到“过两年善儿会更加好看”“要先教教规矩”“教教她怎么伺候人”,才说服好色主人等善儿到了年龄再来接。
回去之后,管事夫妇告诉了善儿这个不幸的消息。
善儿傻了。
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当人家的正头娘子,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就从正头娘子变成了通房?
管事的:“善儿,我和你娘真的从来没想过把你嫁到那个火坑里去,一直教你怎么当管事娘子,可你长得太好了,又被他看见,实在没办法,爹和娘好说歹说才多留了你几年,你要知恩认命。”
管事娘子:“通房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实在太差了,当个妾也比通房好啊。”
傻住的善儿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娘,通房和妾室都是主人能够随意打发买卖的奴仆,你为什么会觉得妾室比通房好?好在哪里呢?”
管事娘子反问道:“为什么不好?当妾室的要是能够笼络男人的心,生几个儿子,再置办一些房屋田产,难道不比外头那些正室娘子好吗?等将来儿子读书考状元,母凭子贵,光宗耀祖啊!”
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能让善儿清楚地了解到,她爹娘最看重的还是儿子。
同样的记忆和感情,红衣善儿也有。
那部分不好的记忆本该在她这里的,不知怎么居然流到善儿那边去了,可恶!
另一边,苏云韶赶到了祠堂门口。
十一点半刚过,九个参加半决赛的选手全部提前到了。
现代人住别墅住公寓,已经很少再办什么祠堂,但是在延续时间比较久的地方,会有这样一间摆放了许多牌位的祠堂。
按各地习俗不同,还会有女人、外人不进祠堂,族内重要大事在祠堂解决之类的规矩。
光是看庄民们的那些多子多福,早点相看之类的封建思想,就知道他们几个外人进祠堂去看的可能性有多低,虽说是不得不进祠堂,几人心里也觉得有点冒犯。
众人在祠堂门外道了歉,准备翻墙进入。
这时,苏云韶拿出了静音符,往祠堂的大门上一贴,阮玫透明化钻进去,从里面打开门,一点声音都没冒出来。
众人:???
居然还有这么好用的符箓吗?!
其他不太懂符箓的人只觉得这个符箓真好用,懂符箓的东建白看着大门上那张静音符的眼变得锃亮锃亮的,很想现在就去研究一下。
而后,东建白就被冯成赶紧拉了进去。
到底是不经同意就来,众人的心底还是虚的,麻溜地进了祠堂,关上门。
曲芜华:“苏道友的这符以前没见过啊。”
就是一句感叹,苏云韶本人接不接,怎么接都不是很妥当,干脆“嗯”了一声,“大家抓紧时间。”
其实谁都不知道祠堂里藏着什么东西,藏在哪里,只是抱着试探的想法过来找。
越是传承时间久远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就是祠堂。
几人不光自己动手翻找,方有德和冯成还叫了鬼使出来,穿墙穿柱地去找,就差把每一块地砖都翻过来了。
这是一座放了无数牌位的祠堂,只是从年限上来说,祠堂里摆放着的牌位数量有点少。
祠堂里的光线太暗,苏云韶的眼睛再好也不能在黑暗中把字都看得一清二楚,无奈之下点燃了一张火符,调整到最小的威力,足够看清眼前牌位上的字就行。
黑暗的环境中一旦有光,那亮度就上来了。
众人回头发现苏云韶点起火赶忙凑了过来:“怎么了?”
“牌位数量太少。”苏云韶去照最近的牌位。
火光太弱,能照到的地方实在有限,现场都看不太清楚,通过摄像头来看的评委和观众就更看不清楚了。
在他们的眼中,几乎所有选手的屏幕都是一片漆黑,苏云韶那里的也顶多只有一点光亮。
方有德提议道:“这样吧,我们把蜡烛点了,尽量动作快一点,我让鬼使出去把风,如果发现动静就把这边的火给灭了。”
众人全都同意了。
在鬼使的把风下,他们看完所有牌位上的名字:不是姓铁,就是姓田。
苏云韶问:“有铁蛋、铁明旭、田善儿、田良儿的牌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