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这场游戏才恋恋不舍地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温衡许久都不叫停。
按理说明早还要赶路,熬夜总是不好,得养好精神才对。
官道上,寥无人烟。
只有树林里两团篝火闪耀,亲卫们都是席地而睡,不过有几个人轮岗警戒。
温衡起身,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姜佑的肩膀,让他跟自己过来。
二人远离车队,漫步在官道上。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还有滚滚的青绿麦浪翻涌声。
夜晚有些凉,姜佑忍不住搓了搓手掌。
他就跟在温衡身边,借着微弱并不怎么明亮的月色。
他瞧见温衡的那一张脸,平静淡然。
许是夜深,她也有疲累。
下一刻,她高举自己的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偏身将高举过头顶的两条胳膊搭在姜佑的脖子上。
她微微踮起脚尖,用胳膊环住姜佑的脖子。
口吐兰香,柔声道:“小不点,今晚月色真美,不吟诗一首吗?”
姜佑身子一时间僵硬,汗颜无比。
他知道身上的挂件姑娘在没话找话。
今晚月亮大部分时间都藏在乌云后边,天气凉嗖嗖的,哪里美了?
倒是风吹麦浪的声音谱成壮阔翻涌的曲子,若是静下心去听,别有一番风味。
夜晚苍茫,特别是在官道上。
远处车队的篝火光亮隐隐约约,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久。
姜佑的身子僵硬,他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温衡娇嫩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一时间有些迷乱。
“我,我……”
见他说不出话,身穿襦裙的姑娘轻笑一声。
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本是风尘女子,未曾奢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待我如此坦白,你说过不骗我,果真就不骗我。”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不是说说,我不骗你,一辈子都不骗。”
姜佑的手掌轻轻地落在温衡的腰上,二人的距离从未有过如此的接近。
他几乎都能听见温衡心脏“咚,咚,咚”地跳跃声,他的心跳也快极了。
如果说青葵的感觉是日久生情,那温衡便是初见误人!
“我想听你作诗,就像那日在花魁楼一样。”温衡笑笑。
那日花魁楼,姜佑醉酒诗百首,一鸣惊人。
如今内城各大才子圈已经传遍。
当是诗仙转世,特别是那一首劝酒,无出其右!
“我不会作诗,那都是抄的。”姜佑诚实道。
“抄的?”
“额,也不算抄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
温衡掩嘴笑笑,抬头看着姜佑俊俏的脸庞。
她伸出手指放在姜佑的下唇上,轻轻地摩挲,道:“那你给也我抄一首吧,我想听。”
姜佑抿抿嘴唇,轻声说道:“诗自然是有的,让我想想。”
“嗯。”温衡贴在姜佑的胸膛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身心无比的安定。
许是年少时手上沾的血太多,每晚都有仇人入梦,搅她清梦。
这一刻,身边有人。
一闭眼,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不再是鲜血尽流,恐怖目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姜佑抱着温衡的腰,嘴巴伏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温衡睁开眼睛一笑,那一刻,天地失色。
……
一个月后。
天气晴朗,风景独好。
官道上的车队慢悠悠地走着,一点都不着急。
前几日姜佑还会嘀咕两句,这几日他想都懒的想了。
走的慢也好,还能一路上赏花赏景,赏风月。
姜佑没坐在车厢里,而是学天速日常干的事情,爬到车顶上,枕着自己的双臂晒着暖洋洋的日光。
这感觉别提多爽了。
“诗仙有大作,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最前面一辆的马车车顶上,天速那女人倒坐,看着姜佑叫嚣道。
“速姐,诗仙是谁呀?”
很快,亲卫一号吴焚提问。
“你不要再套近乎——”天速扯着嗓子叫道,整个人看起来烦躁极了。
一路上,这小伙子为什么就改不过来呢。
车队越往南走,路上的流民就越多。
此地距离京城不足三百里,想来,江淮两地的灾情比想象地更加严重。
车顶盖上,姜佑托起下巴,听着天速和吴焚继续拌嘴。
他发现天速有点刀子嘴豆腐心,这一个月来总是叫嚣着要惩戒,可都没舍得下手。
多的便是让吴焚晚上守夜,不许睡觉,小伙子都有黑眼圈了。
“温司首,你要不要也上来吹吹风?”
姜佑趴在车顶盖上,掀起车帘,看向车厢里凝眉思索的温衡。
她手边放着几封密信,是不久前先行探路的亲卫送回来的。
瞧见姜佑只露出半个脑袋,温衡立马一扫脸上阴霾,笑了笑:“不用了。”
“哦。”姜佑极有眼力见,重新放下车帘。
车队没走多久,便停下歇息。
官道上,时不时有官府的人马飞驰而过,流民三三两两地搀扶,互相坚持。
情况越来越危急。
姜佑站在官道边上,手里拿着一张饼啃着,吴焚就站在他身边。
手时刻地搭在腰后的刀上,注视来往行人。
“姜执事,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吴焚有些担忧地劝道。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姜佑这人极好相处,也大方,就是有一点,爱吹牛。
还说等这次任务结束,大家一起回去时,要请他们二十几号人,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酒,到最大的汤池子泡澡,到最大的青楼听曲。
“嗯。”
姜佑点点头,远离官道。
毕竟官道上的人五花八门,保不齐就有什么歹徒。
回到营地,姜佑站在温衡身后。
听她和天速说话,布置一系列任务。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她们说完,姜佑才开口,道:“路上流民越来越多,想来这次朝廷的赈灾并不起什么作用。”
温衡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从前方传来的消息看,受灾的不止江淮两道,还包括黔州,荆南,鄂岳,整个长江中下游是受灾区域。”